首页

速读谷

菜单

「而内政怎幺做起?还是要你们这些相公和重臣们,也就是宰执领着秘阁、公阁把国家担起来,然后朕领头去做最重要最需要朕压阵的事情罢了,就如同之前十年那般……

「先修河,但不止是修河,要借着修河把裁军、迁都的事情慢慢的、潜移默化的给做了……

「迁都不是一下子迁过来,没必要,吕相公身体不行,到时候身上枢相的位置可以给良臣来做,胡寅以协助修河的名义加个副相,一起在燕京坐镇。咱们慢慢来,修得快三年五年,修的慢十年八年,就可以将秘阁慢慢移到燕京或者朕身边,什幺邸报也可以在河北办一份,新科进士可以跟着朕在河北点验……等河修完了,也差不多习惯了,再正式迁都……

「御营三十万甲士太多了,没了女真二十个万户,留这幺多战兵干什幺?改一些戍卫部队,御营先减到二十万,塞外辽阳那里两三万足够了,燕京五万、中原一两万、河东两三万、关西两三万,东南零散着摆一两万,内河水师维持黄河、长江两处便可,倒是海军可以加上来……

「而减掉兵员,也就可以渐渐减掉南方的加税、加赋了,不然朕心里终究不能安的……

「修河、裁军、迁都,同时加强对周边诸邦国的控制,也是让内里休养生息,然后看将来咱们内里的底子,再试探性着想想如何让三张敕约从三张空文,变成真正的流官……能控制就控制,能羁縻就羁縻,能流官就流官,佛法该传就传,儒学该推就推,但一定要量力而行,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淡!」

这下子,所有人都确定了,官家确系是喝多了,但无一人敢将这些言语当成醉话,恰恰相反,无论是早已经淡出的吕好问,还是刚刚被钦点为正式的副国级领导,完成出将入相的韩世忠,全都竖起耳朵,要多认真就有多认真。

赵玖再度给自己斟酒,却发现酒壶已空,刚刚又回到官家身侧的内侍冯益赶紧又奉上一壶,却被赵官家略显不耐的给斥退:

「与北疆相比,倒是西辽那里,等国家稍微安稳,便可以理直气壮直接索取河西六州,将疆域推到玉门关,耶律大石不会不给的,也不敢不给……而且,若朕所料不差,朕有生之年,既能看到耶律大石横行西域万里,又能看到他一命呜呼后国家渐次衰落……昔日汉武取西域而匈奴灭,若真有一日,不是不能取西域而夹北疆、定青塘……但这个就远了。

「只说河西到手后,便可以经营西域,也可以将碎成瓷片的青塘给渐渐润养起来,那地方太穷,地理也过分,却可以当屏障,也可以做外线,扶持一二后,若能将手延伸到大小金川,西南大理那里,说不得就有了真正能作为的机会……

「东南方向的越南要看海贸发展,海军强盛才可以,而且真没必要想着吞并啊、流官啊,依着朕看,越南最重要的是尺布斗米这个生意,甭管是维持现状还是武力吞并,首先要保证越南的大米能顺着海贸运到东南……

「所以,还是那句话,机会总有,但所有的这一切,都要讲步骤、讲地理、讲收益,讲量力而行……能不动大刀兵,就不动。

「唯独有一处地方,朕是下定了决心的,是不惜大动干戈的,却不在外,而在内……南方,必须要抑制兼并!必须要向河北、中原看齐,朕不敢说王朝兴衰皆决于此,但最起码算是靖康之难的一个重要教训吧?方腊、钟相才去了几日?所以,谁敢兼并,谁敢做田亩十万的美梦,朕就要像对付女真完颜氏那般,将他『殄灭』!

「总之,对内,要迁都裁军,要休养生息,要抑制兼并,要鼓励商贸,尤其是海贸,同时尽力修河,推行原学;对外,适当强化对北疆控制,对西大举和平扩张,尽量不动大刀兵……这就是咱们往后二十年,乃至于三十年……反正是朕死之前的国家大略,也不知道能做多少,又有多少能成……诸位,旧宋恩怨已了,新宋征程在即,可有谁还有什幺疑虑?」

「臣虽老迈,愿随官家再尽征程。」

群臣初时其实反应不一。但很快,在反应过来的吕好问的带领下,赵鼎、张浚,韩世忠、李彦仙以下,左右文武片刻不敢耽搁,纷纷起身,就在这玄元殿前的祭台之下,先等吕好问出言,然后纷纷山呼而拜。

口称,愿随官家再尽征程。

实在是无一人敢有迟疑之态。

而到此为止,众人便都知晓,这才是此番明道宫参祭真正的戏肉。

「都起来吧!」

赵玖当场失笑,待众人坐回,复又感慨。「你们中是不是还有人以为朕要从此懒政?是不是也有人觉得朕有些多事呢?还有没有人会觉得朕想做的事情太多,将来跟着朕会过于辛苦,以至于一时生怯?」

「好让官家知道,臣刚刚的确一度生怯。」

眼见着气氛彻底安泰下来,坐在最下方的京东西路经略使万俟卨不失时机的开口打趣。「但一想到连之前十年那般严峻、那般辛苦,官家都能带着我们走出来……将来的路便是再辛苦,又有何惧呢?」

赵玖再度大笑。

笑完之后,这位官家回过头来,看了看身后的玄元殿,却又若有所思:「说起来,朕喝多了酒,嘴碎了些,只顾着说,却差点忘记一件事情,幸亏万俟经略提醒……」

众人赶紧摆出一副严肃姿态,但经历过之前那番二十年小目标啥的,此番严肃,倒有几分做样子的意思。

「其实,朕之前也一度生怯。」赵玖认真以对。「但是没办法,既身居此位,便该晓得,路就在前面,不走是不行的……不走就是辜负了天下人……你们也是如此,莫要以为十年功勋在身,便可肆意享受,乃至于逆行大势……咱们经历了这幺多,难道还不懂吗?所谓时之英雄,也不过是凡人,凡人咬住牙关,进一步便是一时之英雄豪杰了,所以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的成就而自以为是。」

「总有官家在前的。」

韩世忠心中警醒,即刻表态。「臣等断不会负了官家。」

「不是负了朕,而且官家是官家,赵玖是赵玖,前者是位,后者是人,偏偏位又要人来居。」赵玖看着自己最信重的武臣,一时摇头。「朕说还有一件事,真不是说要敲打你们,甚至不是在自勉,只不过是有一个道理,一个心事,如鲠在喉,今日不说出来,不让你们明白,不自己表个态,总觉得难受,可若是直接说出来,怕是没几个人能牢记在心的,朕自己也会有些麻痹……」

「官家直言便可,臣等莫不谨记。」李彦仙也随即起身拱手。

「还是先不要直言,朕先问个问题……」赵玖再笑,却又再度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刚刚咱们才定下了建炎十年之功的十八定策文勋,而且还排了序……那敢问诸位功臣,建炎决胜,是你们三十六文武加一起的功勋大呢,还是朕的功勋大呢?」

李彦仙和韩世忠都不好说话了,本能便看向几位相公,而略显沉寂的玄元殿前院中,吕好问犹豫了一下,到底是站了出来。

「臣冒昧,自古有言,恩出于上,臣以为,功也当出于上……」吕好问言辞略显小心。「功臣们功劳当然极大,但官家是天子,受命于天,建炎十年风华,若非官家当其位,定其策,并引而导之,使天下抗金,同时任用臣等,又哪里有臣等的功勋呢?臣等功勋本有多半要算在官家身上。」

「有道理。」

赵玖点点头,却又正色再问。「可若是如此说来,一百统制,数百州郡官员,加一起也比不上三十六位功臣了?毕竟嘛,若非是三十六位定策用武之勋为其首,下面的人如何做事?」

「陛下,这不一样的。」

赵鼎赶紧起身,接过了此话。「统制官与州郡官员,也是官家任命的,他们固然听我们这些宰执、元帅的言语,却更要知晓官家之决意,明白官家之赏罚……而臣等赏罚用事,也不过是用官家的方略与权威。」

「所以,还是朕的功勋最大了?」赵玖努力来笑。

「正是。」赵鼎勉力来对。

「原来如此。」赵玖点了点头,继续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可朕还是不懂……朕明明只是在龙纛下坐着,指了指方向,尧山也是,获鹿也是……若说没有表率引导之功勋那是胡扯,可千军横扫,万众拼死,一战而殁数万甲士,数十万国士倾覆如山崩,怎幺也不可能是朕一人坐在那里便成的功勋吧?」

「好让官家知道,官家是皇帝,是天子,享有四海。」虽然不知道这位官家又要做什幺,但张浚也不得不起身了。「而帝者,生物之主,兴益之宗也……有些事情,官家坐在那里,就足够了。」

「似乎有些道理。」赵玖点点头,端起酒来一饮而尽,却又再度摇头,然后指向了身后的玄元殿。「可若这般说,后面这位怎幺讲?」

几位相公,连着两位元帅,一起怔了一怔,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他也只是坐在那里……」赵玖继续侧身指着后面言道。「而且坐的比朕更高,更近天地,那岂不是说,咱们这十年之功,都要归在他身上吗?而且仔细想想,咱们前日不也还专门大礼参拜,谢过他吗?」

众人茫茫然擡起头来,方才意识到官家到底在讲什幺。

后面是玄元殿,玄元殿中坐的是李耳。当然,李耳只是一个名字,是道祖的一个化身,道祖本就是道!是天地万物根本大道的体现!

官家享有四海,但四海都道祖赐下的。

官家是天子,但道祖本身就包含了天。

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而从这个道理来说,赵官家的话似乎也很有道理……

上一页目录下一页

相关小说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