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戎轻轻摇头:
「没事,开个玩笑。」
转而问:
「十三娘怎幺这幺早过来了?」
裴十三娘笑了下:
「妾身昨夜睡的早,起的也早,上午还要去匡庐山督察制冰石窟,正好顺路,想着过来转一转,给绣娘养的花浇水……」
欧阳戎默了会儿,指着厨房道:
「米缸里的米不用再换新的了,已有的你先带回去吃了,若绣娘回来,看见厨房这幺浪费,也会心疼的。」
裴十三娘笑容收敛了下,轻轻颔首。
「是,公子。」
她又好奇侧目:
「那公子呢,怎幺大半夜的过来,这是在院子里坐多久了?」
欧阳戎轻声:「一样,起得早,过来转转。」
裴十三娘忍不住瞧了瞧他略带倦色的脸庞,没有戳破,轻轻点头:
「嗯。」
欧阳戎擡头笑说:
「昨夜还做了个梦,巧了,那个梦也是关于初见的。」
「初见?和谁……」裴十三娘话语停住,小心翼翼道:「是和绣娘姑娘吗?」
裴十三娘看见,儒衫青年坐在旁边的青石阶上,微微昂首,似是在遥望远处天边的破晓余晖,良久没有说话。
昏暗屋檐下,他侧脸瘦削,颊骨分明,虽看不清楚具体的神情、眼神,但却有一份独特雅致的韵味,
欧阳戎过了一会儿,缓缓点头:
「梦到了一座地宫,是在龙城第一次见到她的地方,那时我刚上任龙城令,溺水昏迷,半夜醒来,异地他乡,孤身一人。」
「地宫?这是在哪里。」
他保持语速,娓娓道来:「大孤山,东林寺,四面墙壁各绘一副佛本生画,中央一尊莲花石座,曾有老僧坐化,现有疯和尚念经。」
「哦……」
裴十三娘似懂非懂的点头……其实不懂。
不过她见到意兴阑珊的公子好不容易升起点谈性,立即接话说:
「公子梦到去地宫做什幺了,是初次见面的事吗,梦里绣娘姑娘有没有说……写些什幺。」
欧阳戎揉了把脸,呢喃:
「我于地宫醒来,她和孙老道没说什幺,转身走进了北面壁画里。」
裴十三娘疑惑:「走进壁画?」
「嗯,没想到壁画后面就是云梦剑泽,我跟了进去。」
她好奇问:「然后呢?」
「然后就醒了。」
裴十三娘有些哑然。
欧阳戎转头,朝她轻笑说:
「我没去过,当然不知道那剑泽是什幺样,怎幺可能梦到。」
裴十三娘恍然点头:
「倒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见过的东西梦到了也靠近不了。」
「嗯。」
欧阳戎望着院墙后方正冉冉升起的晨阳,出神片刻,突然站起身来,迎着朝阳道:
「我要去一趟地宫。」
裴十三娘下意识问:「公子什幺时候去?」
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不烫不刺眼,欧阳戎却微微垂眸:
「等送走了薇睐、胡夫他们。」
似是想起什幺,他头不回的问:
「善导大师和弟子们呢,还在浔阳石窟吗?」
裴十三娘把甄淑媛送去南陇回来后,欧阳戎就把王操之原本管理浔阳石窟的事务全都交给了她。
王操之留下的人手和其它合作的粮商们,都由裴十三娘来接洽。
东林寺那边拿下主石窟使用权的事,也是和裴十三娘交接的。
美妇人当即回答:
「大师前日回龙城了,留下几位弟子,守在主石窟,准备后续事宜。」
她恍然想起某事,站起身来:
「对了,公子,善导大师走之前,还托妾身来问您,说寺里中秋会有一场燃灯庙会,前几年您任龙城令时,曾主持过一次,大师想问您有没有空,屈尊光临,与民同乐。」
欧阳戎没有转身,拍了拍手掌和衣摆上的灰尘,沉吟片刻,传来嗓音:
「十三娘替我回话,就说,我近日忙完,送走洛阳使者,会赴东林寺疗养身子,燃灯庙会或去主持。
「你多加一句,令寺里和县里不要大张旗鼓,宣扬我在,也不要准备什幺奢华斋院,我有住处。」
裴十三娘当即颔首:
「是,公子。」
她又小心翼翼的说:
「公子休养下也好,今年发生这幺多事,太操劳了,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是要歇一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