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道爷我告诉你,在这世上,有些人活着,但已经死了;而有些人死了,他永远死了,明白没?
「横竖都是一个死,不过早点晚点罢了,难道你我就不是有些人眼里的死人吗?关心别人这幺多屁事干嘛?
「道爷我刚刚说,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这几个字又何尝不是说你我的?都是一具粉肉白骨、走地上的骷髅罢了,你说是也不是?
「你还要精力同情他?殊不知,他也会同情你,哈哈哈哈哈,世上怎幺这幺多像你这样的蠢人,还同情别人哈哈——」
孙老道越说,脸色笑意越浓,笑意越灿烂,反而让他那张自带嘲讽熟悉的脸庞少了些欠扁的意味。
「——方方死,死方——死死,死死——哈哈哈哈——」
甚至说到了后面,他自顾自的捧腹大笑起来,笑得不亦乐乎,笑的挤出眼泪,笑的肚子疼到虾弓。
欧阳戎安安静静的看着门后有些癫狂的老道人。
也不知道他是在水牢里被关的太久给关疯了,还是本来就是个疯子,进水牢前就已经疯了,早就疯了。
似是觉得门外青年从始至终的木讷脸庞实在无趣,又是个没悟性的凡夫俗子。
孙老道揉了揉笑疼的肚子,缓了片刻,直起腰来,偏头看向隔壁戊字号牢房内的胖乎乎老和尚。
这才是个颇为有意思的狱友。
老道人面带微笑,似是学着佛祖,双手合十,慈祥脸色,打了一句机锋:
「明乎坦途,故生而不悦,死而不祸,知终始之不可故也。计人之所知,不若有所不知;其生之时,不若未生之时——」
瞧着肥头大耳、有些素位裹尸嫌疑的老和尚,却是如同弥罗佛般,笑呵呵答了句:
「其寝不梦,其觉不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此乃真人。」
孙老道微微挑眉,多看了眼胖乎乎老和尚,此刻,脸上的笑容已经收敛了些,撇嘴说:
「你这秃驴,还算有点慧根,大乘佛教常强调一个见知障,反而是有些落了小乘』,老秃驴,道爷从没听你唠叨过见知障,你勉强算是个阿阇梨,比那些比丘、沙弥强一些。」
欧阳戎默默旁听,佯装不懂,也没插话。
此刻闻言,他擡眼敲了敲隔壁的胖乎乎老和尚。
阿阇梨、比丘、沙弥都是这个时代和尚们的代称。
不过「阿阁梨」的称呼,含金量更高一些,是对有资格教导他人的和尚的尊称。
而比丘、沙弥只是指代遵守戒律的出家男子。
胖乎乎老和尚摸了摸自己光秃秃脑门,像吃完好东西品味回味一般,砸巴了下嘴巴。
随后,他竞是学起了山下道士,朝孙老道打了个稽首。
这明明是穿道服的道士该做的事,老和尚做起来,一番举止显得有些滑稽好笑,最关键是,他还乐呵呵的商业互吹了一句:
「真人真人,两字妙也,老孙头也是个真人』呀。」
在山下,南北道门,只有真正得了逍遥的牛鼻子大能,才可堪如此评价。
道家真人,可是很高的地位和赞扬,不过这句称呼,北方道门用的比较多,最有代表性的是终南山内的楼观道派,作为北方道派的执牛耳者,同时也离洛阳、长安很近,近水楼台先得月,它们也是经常诞生历代大干国师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