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再也不受控制,从她的眼角奔涌而出,打湿了手背、衣襟,直至落到地板上。
「为什幺……为什幺偏偏是我?」
那哭声一点也不优雅,不矜持,而是赤裸裸的绝望。
玛丽的情绪终于彻底崩塌了,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吗,亚历山大……那本书出来之后,我整整两夜没合眼。他们都在笑,都在指指点点!」
房间里只剩下她的啜泣与木柴噼啪燃烧的声音交织,就连大仲马和埃尔德也都彻底噤了声。
她用力地抱紧自己,指尖几乎要嵌入肌肤:「可笑的是,我哭着去找弗朗茨……你知道他怎幺回我的吗?」
她擡起湿漉漉的眼睛,泪光下透着愤怒与绝望:「他说,故事是真实的没错,但那并不等于书里的人就是他或者我。他还笑我,笑我太敏感了。他说:『书里有你的名字吗?有你的地址吗?有你家房子的门牌号码吗?没有吧。那你哭什幺呢?』」
她的肩膀猛然一抖:「可我怎幺能不哭?我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可他现在整天心里想的,只有跟塔尔贝格的音乐决斗,只有跟黑斯廷斯在舞台上争风吃醋!」
玛丽的哭声渐渐止歇,她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整个人虚脱般的靠在椅背上。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火炉里偶尔传来的木柴炸裂声。
大仲马正想上去安慰两句,可还不等迈步,便被埃尔德扯着裤子往后扥了扥。黑胖子正要发怒,便看见亚瑟已经上前了。
「抱歉……夫人。」
玛丽的睫毛还挂着泪珠,她费力地擡起头,似乎被这句话惊了一下:「抱歉?您没什幺好抱歉的,先生。真正该抱歉的是弗朗茨。各位先生愿意听一听我这些无关痛痒的抱怨,就是对我的莫大帮助了。是我应该对您抱歉才对,抱歉打扰了您今晚的兴致。」
「可是……」
空气安静了片刻。
亚瑟轻声接了一句:「可是,夫人……我就是那个和李斯特先生在舞台上争风吃醋的黑斯廷斯。」
玛丽整个人愣住了。
她眼睛瞬间睁大,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紧接着一股尴尬与羞愧的热意涌上脸颊,把哭泣后的苍白都染红了。
「您……您是……」她一时间语无伦次,急忙用手帕掩住自己泛红的面颊,支支吾吾的辩解着:「请原谅我,先生!我……我之前说的那些话,绝没有针对您的意思!您是一位杰出的钢琴演奏家,几乎与弗朗茨齐名,我……我只是……」
她的语速很急促,带着些慌乱,像是怕自己在悲痛之中再次失言,冒犯了眼前这位当事人。
而亚瑟只是淡淡望着她,神色不见半点恼怒,反倒带着笑容:「如果这些话能让您好受些的话,我不介意您再多说两句。」
玛丽的脸色涨得通红,刚才那股因为屈辱与孤立而喷薄的委屈,现在反倒变成了羞赧与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