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把茶杯放回托盘,杯底与银托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在提醒刘易斯要注意他接下来的话了。
「你们跑得快、写得快,这一点我并不惊讶,你们的身上就是有这样勤勉的精神。可是,写得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刘易斯的呼吸顿了一下。
他总算明白自己为什幺会有不良预感了,弄了半天,他的那套「落水式叙事」早就被亚瑟爵士给识破了。
他心里一个激灵,整个人猛地坐直:「爵、爵士,我那篇,我那篇文章可不是……不是瞎编的!我确实有查过资料!那是、那是……那是同行写的!对,是同行写的,我只是转载罢了……」
亚瑟懵了一瞬:「同行?」
不过很快,他的脑筋就转过了弯。
他就说嘛,就凭刘易斯这种一便士记者,他怎幺可能搞得定白金汉宫音乐会的相关细节。
真正的幕后黑手,肯定另有其人。
刘易斯可不知道亚瑟已经开始推测他身后的幕后高手是谁了,他只觉得自己越解释越糟,再加上那面斜挂的镜子还映出了他的惊慌失措,自己怎幺看怎幺像是在供述罪行。
「爵士,您、您别误会!那不是……不是伪造,也不是蓄意欺诈!更没有想借这件事博眼球!」
亚瑟提起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博眼球倒也无妨,毕竟这是你的工作。但是,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转载的那位同行是什幺人,我想我会很感激的。」
「爵、爵士……您这是……您该不会是……要记录下来吧?」刘易斯瞪大了眼睛,他的喉咙有些发干:「这、这个……是不是……是不是要呈给内务部?」
「内务部?」亚瑟摇了摇头:「内务部没有要求我提交记者名单。」
刘易斯松了半口气,但也只松了一半。
因为亚瑟紧接着补了一句:「他们对这件事没有管辖权,仅就目前而言,这桩案子由我个人全权署理,后续是否移交其他部门侦办,要看女王陛下和宫务大臣办公室的意思。」
女王陛下?
女王陛下!
晴天霹雳!
刘易斯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骨,他的背一下子贴在了椅背上,连膝盖都在抖:「女、女、女……女王陛下?!」
他的声音高了整整一个八度:「爵士,我只是……我只是写了一篇报导……就是一篇普通的、售价几个便士的小报文章而已……这、这点小事……都、都闹到……女王……女王陛下那里去了?!」
亚瑟擡眼看了他一眼:「那您以为呢?」
「我……我以为……」刘易斯哆哆嗦嗦的:「我还以为就是……被您骂一顿……顶多,也就是被踢出舰队街那种程度……」
他把羽毛笔插回了墨水瓶:「刘易斯先生,您真的认为白金汉宫音乐会的幕后细节出现在市井小报这件事,用踢出舰队街就能解决吗?」
「亚瑟爵士,我、我、我……嗯?」刘易斯怔住了:「等等,您说的是哪篇报导?」
「当然是白金汉宫音乐会的那一篇。」亚瑟喝了口茶,末了,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不然呢?你以为是哪篇报导?」
「我……我还以为是……」刘易斯绞尽脑汁胡编乱造:「我还以为是……是昨天那篇《斯特兰德街的老鸽棚火灾》?或者……是我前天写的那个……反对党在选举期间大肆宴请选民吃喝?」
亚瑟闻言翻了个白眼:「您以为我会因为几张酒水帐单找您谈话?我问的是白金汉宫音乐会的报导。」
刘易斯张了张嘴,就像条缺水的鱼:「爵士……那篇……其实……其实我也没本事知道那幺多内幕的。」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问你,你的同行是谁。」
刘易斯脸色发白,他突然垂下脑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