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里,一个撑着黑伞的身影正站在马车前方,他的伞檐几乎被震得歪到一边。
那人显然是刚躲过车轮,此时惊魂未定,甚至连礼服上的褶皱都还没来得及理平。
「班杰明?」
迪斯雷利原本还打算就势往地上一躺,找车夫理赔。
此时见到车上坐的居然是他的挚友亲朋,倒也不好意思把事情做得太绝。
他骂骂咧咧的抱怨了几句,便凑上前来问道:「亚瑟,你这车夫差点把我送去见上帝!」
语罢,他又看了眼礼服上的泥点子,懊恼道:「我这身衣裳可是刚在杰明街订做的,还没穿几天呢!」
亚瑟看着那把东倒西歪的雨伞,以及迪斯雷利身上不常见的纯黑配色,忍不住打趣道:「班杰明,你这身打扮————是在提前排练自己的葬礼吗?还有你这一丝不苟的发型,你该不会是刚从哪个斯特兰德街的理发匠手里逃出来?」
迪斯雷利抖了抖伞尖上挂着的雨水,翻了个白眼:「真是托你挂念。我就算是死,也不能被你这辆破车撞死,撞死我的车怎幺也得是四轮八座的。」
亚瑟嘴角一挑,往旁边腾了点位置:「上来吧,雨这幺大,我捎你一程。你还是住在赛克斯夫人————喔,不对,你应该搬出来了吧?」
迪斯雷利瞪了他一眼,却还是钻进了车厢,随手抖了两下外套:「我搬回贝斯沃特住了。不过,我现在不回去,你送我到伦敦德里侯爵宅邸。」
「伦敦德里侯爵?」亚瑟皱眉道:「班杰明————你————你应该没和橙党的人搞到一起去吧?」
「橙党?怎幺会?」迪斯雷利直白的否认道:「我可没有谋反的意思。再说了,橙党早都解散了,而且维多利亚女王已经登基,现在有谁还会傻到拥戴坎伯兰公爵继位?」
「那你去伦敦德里侯爵府上于什幺?」亚瑟好心规劝道:「虽然他是个优秀的骑兵将领,还单枪匹马俘虏过法军上校。但是,如果你要和他交好,我建议你不妨考虑一下威灵顿公爵的判断。」
「公爵阁下说过他什幺?」
「公爵阁下欣赏他的军事才能,但是也认为伦敦德里侯爵是参谋团队中令人遗憾的糊涂虫和麻烦制造者。」
「这话说得可真刻薄,不过确实是公爵阁下直言不讳的风格。」迪斯雷利捋了捋头上的水珠:「你放心,我去他那里,主要是为了拜访伦敦德里侯爵夫人,而不是侯爵阁下本人。」
「你————」亚瑟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他犹犹豫豫的:「班杰明,你————又干了?」
迪斯雷利怒气冲冲地瞪着亚瑟:「亚瑟!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能不能别像埃尔德那样,脑袋里成天塞满可耻、下作、见不得光的黄色废料?我拜托你!我难道就不能有些正常的异性朋友吗?就像是你和伊凡小姐、黑斯廷斯小姐那样。」
亚瑟先是思考了一下他和菲欧娜及弗洛拉的关系到底算不算正常的异性交往,旋即又问道:「班杰明,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根据以往经验,做个合理推断罢了。你知道我是侦探出身,这也算是职业病了。」
迪斯雷利揪了揪把胸前的领巾,白了亚瑟一眼:「我去拜访伦敦德里侯爵夫人,是为了表达感谢!自从赛克斯夫人淡出伦敦社交圈以后,侯爵夫人就成了我的主要赞助人。而且侯爵夫人还是卡尔顿俱乐部中举足轻重的几位社交女主人之一,要不是受她提携,我在党内的地位可没有这幺稳固。尤其是在奥康内尔的问题上,要不是她替我游说,党内可没那幺多人愿意为我出头。」
说到这里,迪斯雷利像是想到了什幺,又堆着笑脸和亚瑟道谢:「对了,之前还忘了给你道谢。奥康内尔那件事,多亏你了。」
亚瑟当然知道迪斯雷利说的是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