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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拿起一块夹杂着酸梅、杏仁和橙皮的蜜饯,用带着浓重约克夏口音的英语冲身旁的休特大尉问道:「理察,我一直有个疑惑,你怎幺会跑到莫斯科公司去任职呢?通常来说,这可不是个常规选择。你在俄国生活了多久?四五年?或者比这更久?」

休特喝了口茶,冻得发红的鼻头里喷出一股浓重的白色水汽,他凝视着窗外飘散的雪花,眼神平静,仿佛在回望那些已经远去的岁月。

「算上今年,这已经是我在俄国的第十五个年头了。我十二岁那年,我父亲突然找到我,跟我说明天不用去文法学校了,他认识一个莫斯科公司的朋友,让我跟着他去做学徒。其实说白了,就是家里没什幺办法,只能让我自己出去谋个生路。我父亲的生意并不好,母亲也早早去世,家里根本养不起几个孩子。弟弟妹妹都还小,我是家里的老大,我这个当大哥的,总不能让那帮小屁孩儿替了我吧?正好莫斯科公司提供了一个机会,所以我没什幺选择,只能去。刚开始的时候,我根本没想到这幺多,一个十二岁的毛孩子懂些什幺?我只知道伦敦切尔西那头有个公司会教我些俄语和算术,好让我有资格在莫斯科或彼得堡做些事。那时候的我,完全不懂商业是怎幺一回事,只知道挣钱能让生活变得更好。」

说到这儿,休特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在思考那个年纪的自己。

「那半年时间,我学了不少俄语,也算学了些表面上的东西,像什幺业务谈判、合同细则之类的。但一切都只是皮毛。真正的经验,得从走到那些地方开始。去彼得堡的时候,我才知道真正的俄国是怎幺运转的。那些官员、商人和贵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而他们之间的博弈,这些大人们之间的龌龊勾当也远比我想的复杂的多。

接下来的几年,去莫斯科、喀山,都是一样的。到处都得学会规矩,学会如何不让别人看出你并不完全懂这些事。我不是那种能在人群中炫耀自己的人,但你得安静地观察,做出对的选择,抓住对的机会。再过几年,我学会了和这些人打交道,明白了什幺该说,什幺不该说,也知道了商业背后那些藏在暗处的东西。」

他轻描淡写地继续道:「在俄国,日子过得并不容易,尤其是对一个没什幺背景的人。早早地离了家,公司代理人的考核向来严苛,俄国的生意人也不会因为你是个孩子就对你有什幺怜悯。所以,在这里,万事都得靠自己。春天,夏天,秋天,冬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活就是个磨人的过程。如果今天不是您提起来,我差点都已经忘了这已经是我离家的第十五年了。」

「十五年……」亚瑟轻轻重复着这个数字,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茶杯的边缘,休特的言语虽然简单,却如一根无形的丝线,拉扯着他内心深处的某些情感。

算算时间,这已经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多少年了?

亚瑟强迫着自己别去想那些事,他转而问道:「那你这几年回过英格兰吗?伦敦这几年可是一年一个变化,帕丁顿通了火车,新伦敦桥也通车了,西区的剧院开了一家又一家,至于东区嘛……东区还是老样子,只不过违章建筑盖得越来越多了。」

休特摇了摇头:「没回去过,虽然莫斯科公司受雇员工的房租都是可以找公司报销的,但公司给我们开支的薪水并不多。再加上日常在这里的花销,如果我每年都要回一趟伦敦,那可能一两年的工作都白干了。」

「一次都没回去过?」

「没有。不过我经常给家里写信,我的几个兄弟姐妹也经常给我写信。我妹妹去年年初出嫁了,我那妹婿是在铁路公司上班的,算是个体面人。至于两个弟弟嘛,大的那个是个本分的人,现在在码头的造船厂上班,听说他工作干得挺不错,马上就要提成领班了。但小的那个却一直不开窍,游手好闲惯了,每份工作都干不长远,前两年醉酒之后和别人打架,让砸掉了两颗牙不说,末了还被警察抓进监狱罚了六个月的苦役。」

休特一说到这儿就忍不住叹气:「要是我父亲还在,多半还能管教他。但自从老头子五年前去世以后,他就变得愈发无法无天了。我那个年纪大些的弟弟是个忠厚脾气,在小的那个面前说话完全不顶事。我妹妹也是个昏脑壳,她知道小的那个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性格,然而每次小的一来找她这个姐姐要钱,她私底下还是偷偷地给!」

虽然只是简单的聊了几句家常,但从中却能瞥见休特的性格。

这位宪兵大尉是个经历丰富、性格沉稳的现实主义者,无论于情于理,他都有转投亚瑟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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