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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康罗伊虽然有爵士头衔,但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贵族,而是一个通过靠近王储母亲,仰赖「肯辛顿体系」生存的半贵族、半官僚的野心家。

他无法依靠血统、世袭、庄园等传统资源,只能靠操控威权与母女之间的依赖关系来维护权力。

正因如此,他在那些真正的贵族面前始终有种底气不足的感觉,所以经常格外强势的表演他在肯辛顿宫的控制权。

而当他面对亚瑟·黑斯廷斯爵士,面对这样一个真正出身底层,却又靠着自己的手腕深受两党和王室信任的人时,就会特别容易情绪失控。因为他最害怕的就是「自己不过是个保姆总管」的事实被戳穿。

但很显然的是,他这次弄错了发火的对象。

因为亚瑟·黑斯廷斯爵士同样不属于传统贵族,虽然黑斯廷斯家族已经与这位警察委员会的秘书长认了亲,但归根结底,亚瑟是一个新型贵族,甚至是非典型贵族。

他既不是世袭贵胄,也不是温吞的学者,更不是那种在牌桌上靠手气暴富、随后用镀金茶具和猎狐外套拼命模仿贵族生活的投机之徒,或者是那些中产出身的律师、银行家、出版商,把爵位和头衔当作生意延伸的商业暴发户。

他的身上没有抄近道式的得意,也没有傍权贵式的卑微。

他从来没有开口炫耀自己做过什幺,只是时间和人脉在替他说话。

伦敦大学知道他是三年学业金奖,是迄今为止本校毕业生中最优秀的校友。

皇家大伦敦警察厅知道他是1829年就进入苏格兰场服役,是在杀人盗尸案、海上贩奴案等一系列案件中证明了自己的老行伍。

白厅知道他是帝国出版公司的董事会主席,是能识文稿、懂得操弄舆论的舰队街大鳄。

国王和两党知道他是在1832年议会改革浪潮中挽狂澜于既倒的国家栋梁,是在拉姆斯盖特扶大厦之将倾的关键人物。

不像那些第九代侯爵、第十三代子爵,可以用一串世袭爵号让人听得昏昏欲睡,亚瑟的姓氏后面没有一长串的祖先。他的族谱只写了寥寥几行,甚至连他是否真的是某位乡绅的侄子都没人说得清楚,但与之相反的,他的简历写得清清楚楚。

他是功勋派的新贵,他的骑士头衔或许放在一众侯爵公爵当中并不起眼,但他的头衔来源于服务国家、效忠王室的奖赏,而不是对家族血统的致敬。

他是功而有爵,而非爵而生功。

即便是站在威灵顿公爵面前,站在威廉四世的面前,站在沙皇尼古拉一世的面前,亚瑟·黑斯廷斯爵士都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挺直他的脊梁,他确实不是哪个哪个贵族的儿子,但只要他愿意,他自己就可以成为贵族。

亚瑟的眼神一动不动,像是懒得理会康罗伊的挑衅:「我当然记得我的身份。」

他背着手在房间里踱着步子:「我不过是国王陛下的差吏,是不列颠人民的公仆。我的职责是奉命行事,不掺杂私情,不自作主张。不论今天这封信的收件人是公主殿下,还是北部某个矿区罢工代表,抑或是首相墨尔本子爵或者反对党领袖罗伯特·皮尔爵士,我都会同样处理,盖上封蜡,当面送达。」

他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在座诸人,神情仍旧温和,但语调却沉稳异常,仿佛一张洁白无瑕的公文纸,毫无保留的把自己铺陈在众人面前:「我没有什幺祖传的马车,没有什幺家族的纹章,也没有什幺可以在宫廷晚宴上传阅三代的银餐具。我只有一张调令和一纸职责,命我前来,送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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