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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汉宫的穹顶都在震动,吊灯的水晶碎光在四散跳跃。

一位女侍忍不住用扇子遮住了脸,她的肩膀在颤抖,不知是被惊吓,还是被震撼。

就连坐在利奥波德侧边的威灵顿公爵也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的听力不好,但李斯特的演奏他却听了个真切:「那是地狱之声。」

利奥波德也笑着附和道:「如果这真是地狱之声,那魔鬼的手法也未免太高明了一些。」

不等利奥波德把话说完,他便听见身边的侄女维多利亚轻轻吸了口气,纤细的手指掩在胸口,目光却牢牢地黏在舞台上。

「天啊……」她低声喃喃,混着震撼与微微的颤抖:「我从没有想过,钢琴居然能发出那样的声音。那双手……那幺的快,又那幺的绚烂……」

维多利亚声音几乎被掌声淹没:「亚瑟爵士一定费了极大的心力,才能请到他吧?」

舞台上的掌声仍在持续。

李斯特从琴凳上起身,烛火照亮了他额前被汗打湿的发丝,亮得近乎耀眼。

他似乎听不见掌声,甚至没有微笑。

只是转过身,目光越过沸腾的人群,落在了帷幕后方的阴影中。

他知道亚瑟在看着他,他也在看着亚瑟。

两人的视线隔着帷幕交汇了一瞬。

那是极短的瞬间,短得连烛火都没来得及颤动。

他今天可不是在演奏《唐璜的回忆》,而是在演奏钢琴之王对钢琴懦夫的挑战书。

观众们仍在狂热地鼓掌,如果不是场合太过正式,有人甚至想要踩在椅背上欢呼。

李斯特终于微微颔首,他举起右手,轻轻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按在胸口,紧接着向着观众席鞠了一躬。

随后,李斯特修长的手指忽然微微一转,像是指挥家在示意乐章尚未结束。

观众们本以为他要再加演一首,顿时又激动起来。

然而李斯特却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用左手轻轻在琴盖上敲了两下,声音极轻,却奇异地盖过了嘈杂的掌声。

「诸位。」他用那带着匈牙利腔调的法语,半真半假地开了个玩笑:「今晚,我恐怕不敢独占这份荣耀,请各位暂时留一点掌声,也许……待会儿你们还会用得上。」

站在后台帷幕阴影中的弗洛拉原本正随着众人鼓掌,脸上掩不住的惊叹还未消散,然而当她听到这话,拉着亚瑟的手却止不住揪紧了。明明马上要上台的是亚瑟,然而她却比亚瑟还要紧张。

她很清楚李斯特的语气。

那不是谦逊,而是邀请对手上台受刑的礼貌。

弗洛拉的指尖几乎要陷入亚瑟的手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在微微发抖。

她低头看了眼亚瑟那被她掐出红印的手掌,猛然惊醒的擡起头,想要向他道歉:「抱歉,亚瑟,我……」

然而,还不等弗洛拉把话说完,她就怔住了。

她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亚瑟·黑斯廷斯,这个能在会议桌上让所有苏格兰场警官闭嘴的男人,如今只是安静地立在帷幕边。

光线从舞台缝隙洒进来,落在他肩头,勾出一层淡金色的微光。

他没有任何慌乱。

相反的,他那种从容,从容到近乎危险。

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表面总是安静得出奇,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平静的外表下潜藏着怎样的力量。

他那双手,那双握着她的手时,温柔得让人不敢呼吸的手。

如今显得那幺的冷静、那幺的有力、那幺的指节分明,手背的血管隐约浮起,在烛光下映出一点淡青色的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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