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正比金银更加重要的,是回鹘人在回程的时候,带上了三个来自葱岭以西的粟特僧人。 可以说正是这三个粟特僧人改变了后面回鹘人的命运。
这三位不是佛教僧人,而是摩尼教的僧人,他们说服了当时的回鹘可汗皈依了摩尼教。
可汗都信摩尼教了,自然就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回鹘人皈依摩尼教,所以没多久,摩尼教成为回鹘帝国的国教。
而当时身处西域和葱岭以西的粟特人,看到摩尼教成了回鹘国教后,就陆续赶来投奔。
而这些粟特人的加入,使得回鹘人的生活发生了重大变化。
在以往的草原部落联盟或者帝国,他的战利品来源基本都是通过战争,就如突厥人那种残酷的继承制度,就是为了选出雄主继续战争劫掠。
可回鹘人的情况却截然不同,他们是第一个靠着商业和保护费而支撑帝国统治的草原帝国。 当时大唐朝廷为了平定安史之乱留下的藩镇,先后发动了几次平藩战争,但最后的结果都是差一点玩崩。
而每到这个时候,朝廷就会向回鹘人要援兵,而支付的方式也非常固定。
那就是唐朝廷会允许回鹘军队在收复的城市中掠走金帛、女子,而土地和士庶就留给唐廷。 所以为何回鹘人要屡屡在唐朝廷危亡的关键时刻出手,就是想把这个生意做的长久。
他也总是努力在大唐藩镇和朝廷之间做平衡,既不让藩镇有能力推翻朝廷,也不让朝廷有能力灭掉藩镇。
只有这样,回鹘才能不断两头吃。
但即便晓得回鹘人的心思,唐朝廷依旧依赖这样的外力,先后将六位公主嫁给回鹘可汗,这在历朝历代都是非常罕见的。
所以大唐和回鹘的关系可以算得上是“甥舅之谊”。
但真正支撑回鹘人成为商业帝国的还是那条回鹘商道,尤其是因此开创的马绢贸易和茶马贸易。 当时回鹘人用劣马和大唐交换绢、茶,这些都是丝路上最畅销,最硬通的商品。
而做这样买卖,最擅长的就是掌握当时贸易路线的粟特人了。
因为大量的粟特人加入到了回鹘汗国的统治阶层中,不仅成为他们的重要智囊,发明回鹘文字,也承担着这条商路的运行。
可以说,那会的回鹘汗国中,粟特人就是大脑,而草原武士就是肌肉,共同发家致富。
所以,正是在粟特人的帮助下,回鹘人彻底掌控了这条草原商路。
在传统丝路断绝的情况下,重新开辟了商道。
而靠着粟特人的经营和商道上巨量的财富,回鹘人也是草原上第一个建立城池、驿站的草原帝国。 可以说,靠着这条固定的商路,回鹘人从游牧完成了向定居的转型,从劫掠成了坐商。
但这条商路想要持续,同样离不开河东豪商们的加入。
因为商路上最重要的产品全部都来自于大唐的绢和茶,而河东本地豪强、世家即便只是靠着地方资源都可以成为贸易网络上的重要力量。
当时这条草原商路就是以太原为中枢的,分为草原、边地、中原三段,全长万里,沿途都是军镇、驿站和部落聚集点。
其中草原段就是以回鹘牙帐为起点,沿杭爱山北麓东南行,经回鹘可汗王庭所在的哈拉和林,穿越漠南草原至单于都护府。
这一段也是商路最核心的一段,是由回鹘贵族、粟特商人最直接掌控的,沿途都设有驿站,供商队休整、补充饮水与饲料。
而这一段商道又会分出好些支线,都由地方的分销商接手,一路连接撒马尔罕、布哈拉等城邦,甚至远达拜占庭。
而西域的玉石、香料与中亚的玻璃器经草原主道汇入太原,最后进入这个世界消费力最强的市场,长安而连接回鹘汗庭到太原的道路就是边地段。
从单于都护府南下,经东受降城渡过黄河,进入河东道朔州,再经忻州穿越忻口陉,最终抵达太原府。 此段穿越陉岭山脉,依赖代州雁门关、忻州石岭关等关隘保障安全,是草原与中原的过渡走廊。 而这个通道上的朔州、代州、忻州诸豪族,乃至沙陀人都通过这条道路发大了财。
像沙陀人能在三代人发展壮大的这么快,而太原一地的财富能支撑整个西北,都是得赖于这条中间商道。
而最后一条道路就是中原段,从太原沿着汾河南下,经晋州、绛州、抵达蒲州,再经黄河蒲津渡进入关中,最终抵达长安西市。
此段道路都依托于汾水水道和大河网络,是进入长安最关键的一条运输线。
而且,这里还会分出多条商路,从晋州向东可至泽州,连接河北道的相州、魏州,将部分草原商品转输至河朔旧金山。
又或者从蒲州向西经同州,可衔接长安至凤翔的驿道,辐射陇右残部控制区。
可以这样说,这条商路是人类历史上的大协作,也是回鹘粟特商、河东世家、长安坐商共同协作的结果,三者分工明确,共同维系贸易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