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去披毛毯,赵怀安就看见义子赵文忠在恭恭敬敬地跪在那里。
他们兄弟几个此前是和赵六他们呆在晋阳宫在等周德兴、韩通部、高仁厚、郭琪、陆仲元、李重霸六人。
之前他们六人已经提前汇报了行程,就是今日会到。
本来第二序列的兵马很快就能到的,但后来赵怀安在晓得河中的危情时,就让这六部暂时停驻在潞州,一旦河中有事,他可以让第二序列兵马直接从东面杀入河中,与他北面本兵夹击叛军。
但现在朝廷明显姑息河中兵,如此赵怀安虽无奈,但也只能让周德兴他们先北上太原来汇合。 所以此刻义子在这边,那就很显然了,周德兴他们六部兵马已经抵达。
于是,赵怀安边擦着身子,边对赵文忠说道:
“文忠,衙外兵马已经抵达太原了?”
赵文忠早就来了,在看到义父在游泳便没有打搅,毕竟六部兵马抵达并不是一个意外的事,所以他点头回道:
“是的,义父。”
“当时是掌书记迎接的六将,如今兵马已经安顿在晋阳宫外,六叔他们唤我来喊义父回晋阳宫,说大伙都在宫里。”
赵怀安点头,然后由赵虎帮忙穿上了衣袍,随后下令:
“走,回晋阳宫!”
一行背嵬簇拥着赵怀安标志性的驴车,直飙西城。
赵怀安一行人刚到晋阳宫,就听见偏殿传来了一阵歌声,细听下,还都是淮西山歌。
赵怀安一听,就晓得是军中淮西子弟在唱歌,没准这会还在酒宴呢。
想到这里,赵怀安将值守在廊庑下的王茂章喊了过来,问道:
“这是谁在唱歌?”
王茂章此前还在艳羡地看着偏殿,忽然见到节帅回来,连忙奔了过来,恭敬回道:
“节帅,六耶带着周都将他们在吃酒,这会是丁都指挥在唱歌,六耶在伴奏,诸将在舞乐。” 赵怀安听了后,没有任何要嗬斥的意思,忽然问了一句:
“我记得庖厨的人没上灶吧,他们就干喝?”
王茂章连忙回道:
“有一些肉干、瓜果,还煮了一桶米饭。”
赵怀安摇了摇头,晓得自己平日里都不怎么让厨房开大灶,而小灶又没自己的点头,所以这些老兄弟都不敢吩咐。
他摇了摇头,随后对王茂章问道:
“三郎,你实话告诉我。 你是不是也觉得,如今弟兄们都有些畏惧我了? 连吃酒,都不敢让庖厨开个小灶,弄几个下酒菜? “
王茂章闻言,心中一凛,连忙躬身道:
”节帅何出此言! 六耶与诸都将,绝非是畏惧节帅! “
赵怀安”哦“了一声,追问道:
”那又是为何?”
王茂章沉默了片刻,组织了下语言。
他很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他和节帅的能单独见面说话的机会是非常少的,所以他每一次的表达都非常重要。
更不用说,这件事涉及了军中一半的元勋都将,他但凡有两句说不好,在军中就不要再想前程了。 于是,王茂章脑子电光火石,抬起头,恭敬说道:
“节帅,这非是畏,而是敬。”
“六耶他们,之所以不敢擅自开灶,并非是怕节帅责罚,而是因为,他们心中,都懂尊卑,懂上下,知道主公是上,他们是下。”
“主公不在,我等身为臣属,便不可逾越礼法。 这恰恰是我保义军上下同心,军纪严明之所在啊! “”依末将愚见,这是我保义军的大幸,是我等的福气!”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然而,赵怀安听了,却并没有露出满意的神色,而是静静地看着王茂章,再次问道:
“尊卑? 上下? “
赵怀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能察觉到的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