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看那帮人车上的东西,再看那牛车车轮上都还带着血,这些人刚刚干了什幺,还要多说吗?」
刘信这才恍然,然后他又问了句傻话:
「但那也是天平军啊,他们可是高使相的本军啊,咱们这幺杀了,真的没问题吗?」
本来郭从云还在笑呢,听了这话后,乜了过来,马鞭轻点了下刘信的兜鍪:
「小子,你别和那刘知俊一样,整天练武把脑子练坏了。人家说什幺,你都信?没听之前都将问他们,让他们回去别和他们都将说嘛?」
刘信不服气,他这人自尊心很强,尤其他还确实不大聪明,所以就特别忌讳人家说他傻。
所以他这会瓮声瓮气,哼了句:
「队将,这话有问题吗?窝觉得没问题。」
郭从云被这刘信气乐了,还挺有脾气,轻骂了句:
「那我问你,那些人是回哪边?那天平军的张都将人又在哪?」
这下子刘信明白了,他全都明白了。
这些人是往高骈大营的方向走的,而他们昨夜在鸡栋关下问了,上头那天平军明明说他们都将在关内,再加上那说话的军士一口川东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们竟然都是川东兵!窝刘信可真的太聪明了!
刘信一边嘿嘿笑,一边骄傲道:
「所以他们都是川东兵!」
刘信这话没让郭从云意外,倒是那嘿嘿笑,把郭从云整不会了。
这种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不知道这小刘如何笑得这般开心。
于是,郭从云不留痕迹地,策马往前行了段。
以前他老听都将说,愚蠢会传染,那他可得离两个小刘都远一点!
毕竟,打仗打到最后,还是打脑子!
……
此时队伍前,张龟年终于忍不住了,夹着马腹,奔到了赵怀安旁边:
「使君,虽然咱们多半确定那些人是川东兵!可万一真的是天平军,咱们这样杀,岂不是取祸吗?」
赵怀安嗤笑了声,乜看张龟年:
「老张,你还是不懂我。我杀这帮人和他们是不是川东兵,天平军有关系吗?这些兵痞,看到了就是一刀,有那幺多想法?」
张龟年欲言又止,却被赵怀安打断了,赵大继续道:
「我明白,你是在想我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毕竟当日在邛州城内,内外藩兵都掠杀成那个样子了,咱为何没个动静,现在看个毫无关系的流民尸体,就情绪那幺大。」
「我甚至还明白,你心里在想咱赵大也不过是个虚伪的人,真要站出来救人,在邛州不站出来,现在遇到落了队伍的川东兵,倒是会义正言辞了。」
张龟年整个耳朵赤红得滴血,他慌忙解释:
「使君,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赵怀安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
「但我有!因为我赵大真的就是个虚伪的人!我也有心,我也有善良,但我不敢表达。在邛州城,大伙到处都在抢,都在杀,偏就我一个人有心有善吗?不是!但没人敢站出来,因为谁站出来,谁就死!」
「不是死在邛州城内,就是死在下一次的战场,而且必然是身后中箭。而且你信不,就算这样,最好的结局也就是被按战死抚恤,更坏的我就不说了!」
「所以我把脑袋缩起来,我当没看见,我就想着多收一点人,这样收一个就能活一个。而且,我还不收没用的,因为我也养不起无用之人!这就是我,有点良心,但不多!」
张龟年一直不说话,他在听。
赵怀安又自嘲了句:
「我是缩头了,可我这心依旧难受。那会你不在,我和兄弟们还在白术水那边团营,我其实之前就知道这仗要败,要输,我那会还很幼稚,还想问鲜于岳,咱们这仗不能打吗?我大唐武士如何怕过人?」
「但是呢?我嘴上说的义正言辞的,好像我是欲战而不得。但实际上呢?就在开战前,以前保义军的孙传秀就来我这吃酒,我一点没提过这事。有时候我老在想,我那晚要是和老孙他们讲了这事,聊了上头的情况,他们和慕义军那两千多号人会不会就不用死了!」
「老张啊,我是不是很虚伪!明明自己怕得要死,却嘴上喊着兄弟义气!明明就想自己逃命,却还要摆出一副欲战而不得!」
这一次,张龟年没有沉默了,他看着赵怀安,非常认真地道:
「主公,你不虚伪,反而你是至真至诚!」
张龟年说那句「主公」后,赵怀安明显有一愣,他下意识笑了,又沉默了下,才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