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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流忙回道:

「今夜伙食是一人一块腊肉,一斤蔬菜,米饭管够。」

赵怀安叹了口气,对这伙食不满意,但也晓得这已经是后勤那边尽力而为了。

曹州这边早就打成了白地,一应补给全部来自汴州,能供应住米粮就差不多了,如何还有舱位运什幺猪牛羊?

但赵怀安没有表现太多,先是到各营走了一遍,先是检查了一遍伙食质量,然后又和几个保义军的老兄弟聊了会天。

最后才走到这一次大战的主力,赤心都营内。

而相比于其他营地的欢乐,这里明显要压抑不少。

这一次虽然有忠武军的及时救援,但赤心都的损失依然不小,下午的时候,赵怀安就拿到了伤亡数字了。

此战赤心都战死七十二人,重伤五十人,几乎损失了五分之一的兵力。

其中损失最大的,就是当时阻击草军步甲的刘康义三队,各队损失了三分之一。

而这也是保义军在此战的全部伤亡了,而获得的俘口却多达三千多人,这些都是被遗弃的草军,然后还有大量的草军是溃散在战场附近的。

后面保义三军这边等天亮了后,就要组织队伍去搜检这些溃兵,不然等他们主力离开曹州后,曹州这边就会不稳定因素。

当赵怀安抵达赤心都的时候,都将张来迎,看着他腿上绑着棉布,赵怀安正色训斤:

「裴医匠不是说了吗?让你不要下床,谁让你走动的?」

那张正要行礼解释,然后就被赵怀安一把抱了起来,然后背到背上。

张整个人都愣住了,然后被赵怀安这样背进了营地。

这个时候,原先在篝火边吃着米饭蒸腊肉的赤心都吏士们,在看到使君竟然来了,忙站了起来。

再看到使君背上还有一个人,正是他们的都将张翱,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怀安背着张翱走了过来,冲大伙笑道:

「都愣着干啥,分我一份饭,给我尝尝,多加肉啊!我无肉不欢的。」

此时张已经回过神,忙小声对着赵怀安道:

「使君,放我下来,这不体面。」

赵怀安听了这话,直接对他,也是对一众赤心都的大伙喊道:

「不体面?不,我觉得很体面!兄弟们为我赵大卖命,我背你们一会,这是我赵大的荣幸。」

「我晓得你们这一次去夺门,不为其他的,就因为对我赵大的一个承诺,就是赤心对我。我赵怀安是有血有肉的,兄弟们愿意拿命跟我干,我赵大就也拿命跟兄弟们去搏!不要觉得自己受之有愧,我赵大就是这样直率的汉子,真心对真心。」

「而且我还要说,这一次打完了回光州后,你们都把家里人都带来光州,尤其是那些战死的兄弟,他们的家人都带过来,我赵大给他们做儿子,给他们送终!」

这些话很朴实,甚至有一些平淡,可在场的牙兵们却听得眼红了。

因为他们能感受到赵大的真诚,他是真把大伙当兄弟,那些为他死的寿州牙兵,他记在心里,而且为他们的父母尽孝。

现在的军将都是以严刑峻法来对待手下的丘八,动不动杀头,动不动连坐,这固然有威,可也让下面的军土自己就不把自己当成人。

他们不过就是一群任上头屠戮、立威的猪狗罢了,所以他们才要抱成团,和上头干!

可谁不想被当成人看?他们难道就没有情感和尊严吗?他们当兵,也想给家人一个好的未来和保障。

而这些,他们只在保义军见过。

保义军的军法固然也严苛,但全部都是对准战时的,平日犯错,只有体罚,而无肉刑。

这种感觉就是,军队是严父,军士是孝子,二者是父与子的关系,固然严厉,但就是一家人。

保义军的义保还能给他们保障。

卖力几年退休就可以有个不错的生活,受伤了,还能转业到地方做个巡检,平日吃的用的住的,都是军队解决。

最重要的,还是使君这个人。

他们不瞎,一个人是不是演的,他们看得出来。可这位使君不愧就是从他们中走出来的,心里装着大伙,晓得他们的喜怒哀乐。

就是一句话,使君在乎大伙!

而就这一句话就够了!就足以让兄弟们给他卖命!

这命本来就是卖的,卖谁不是卖?能卖给小父亲,他们愿意!

于是,众赤心都有些真的就哭了,然后赵怀安走了过去,将张放在身旁,又把自己的披风取下盖在了他的伤腿,最后问这些哭的赤心都武士们,为什幺哭。

然后就这样,众人就在篝火边聊了起来。他们每个人都有故事,有些是讲着自己的,

有些是讲那些已战死的袍泽的。

而赵怀安也给他们讲了自己再见家人时的喜悦,讲他在西川逃难的恐惧,讲他看见敬爱的长者,死在自己手上的愤怒。

这一夜,使君在这些赤心都的心中不再是一个抽象的符号,而是一个和他们一样有血有肉的人。

而这一夜,这些赤心都的武士们也不再是一个个数字,而是具体的人,他们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家人,他们的渴望,他们的害怕。

这一夜一直到很晚很晚,直到东方的太阳缓缓升起。

营中的金鸡也开始报晓,赵怀安这才睡去。

就睡在寿州乡党们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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