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道:“恢复蔡持正一切……”
顿了顿章越言道
“不,待我平了党项后……”
片刻后蔡京也是入内急道:“丞相……丞相……持正他。”
章越点点头道:“我知道,持正身后就交给你办,子弟家人先务必要看顾好。”
蔡京言道:“是。”
说完蔡京也垂下泪来。
苏辙看蔡京心底老大一阵不舒服,以往章越与蔡确关系不好时,蔡京谈及蔡确多有贬词,可众所周知之前蔡京与蔡确关系是不错的。而今蔡确去世了,对章越威胁不在了,同时见章越念起旧情,蔡京又同蔡确关系密切了。
苏辙看不惯蔡京这般作为。
陈瓘也不喜欢蔡京,当然他也知道蔡京事章越非常用心。
章越任何动态,一个眼神,随便一句话,他都非常用心揣摩背后的意思,在外办事也是言必称‘司空’,这样的官员怎叫上位者不喜欢呢。
……
元祐三年,正旦大朝会。
凛冽的北风终于歇息。
正旦的汴京城银装素裹,一派瑞兆。
宣德门城楼在雪后初晴的阳光照耀下,更显巍峨峥嵘,盘踞在帝都的中轴线上,俯瞰着四方。
丹墀之下,百官肃立。
章越身为当朝一品身着紫袍,位列诸班之首,文彦博,冯京,吕公著等名臣好似定海神针,坐镇于前。
文武百官依品序分列,赤、紫、青、绿的各色官服宛若朝霞霭霭,铺满了汉白玉砌就的广阔御阶。
天家威仪如斯。
殿陛之上,少年天子赵煦高坐于御座之上,冕旒垂珠,神采奕奕。
经历灵州大捷、西夏请降、与辽国最后请和后,这位年轻帝王的目光中又更多了几分深沉的威势。
他注视着眼前恢弘的场景,这正是章相公与众臣工们竭力营造的鼎盛气象。
诸国使节依序觐见,声调各异却饱含敬畏。
辽国使节萧禧着契丹华服,呈上国书礼物,但眉宇间难掩紧绷,不复当年动辄干涉宋夏战事的倨傲。
瓦桥关皮室军惨重的折损,宋军的善战,与宋交战两年来消耗的国力,虽说对宋朝取得了一些胜利,但对于大宋而言不痛不痒。
反是辽国国力衰退许多,对高丽,女真,阻卜控制力大减。面对宋室君臣,他们辽国世界虽竭力维持体面,但当年来使趾高气扬的态度已经不在,代之对宋朝国力日盛、军势既起的深深忌惮。
辽国使节尚且如此,党项使节一行更是战战兢兢,如同鹌鹑。
这一次党项派出了丞相李清前来拜贺,也是最高的礼仪。
礼部郎中秦观冰冷且轻蔑的态度依旧。觐见行礼时,他们额头深深叩在冰冷的金砖之上,行臣礼。
定难三州的割让,灵州的陷落、国势的倾颓、已令党项处于被灭国的边缘,唯有依托辽国方才与宋朝达成议和的协议。降表之后,面对更趋鼎盛的大宋,党项人此刻唯有惶恐和服从。
其余高丽、回鹘,交趾等熟藩使节,亦各依礼制,奉表朝贡,言辞谦卑,赞颂天朝盛德。
当然最显眼,最引人瞩目的是来自遥远北疆、初入汴京的两个新面孔。
拔思巴部使节,高大剽悍,身着光洁的貂裘,腰缠镶金嵌玉的锦带,通身草原贵胄气派。
此刻他用清晰流利的回鹘语,声若洪钟地朗声奏道:“臣奉太阳汗之命,敬献骏马百匹、白驼十峰、沙金千斤!太阳汗心慕上国华章,愿永为天朝藩篱,屏卫北疆,世世不渝!”
其声高昂有力。
礼部官员翻译作汉话在大殿前回荡,之后石得一捧旨唱诵天子敕封:“圣谕:授拔思巴部主瀚海都督,赐金印紫绶!钦此!”
拔思巴使者闻言,神情激动,再行大礼,身后侍从高高捧起金印。
汪古部使节,身着皮袍,仪态却显出倾慕文教的端方。
他深施一礼,抚胸躬身,口称:“小邦白鞑靼部,献良弓千张、玄狐皮五百!”
停顿片刻又道:“鄙部久处朔漠,慕中华教化,如渴思甘霖。今蒙天朝不弃,恳求赐予圣人之书,修习中华礼法!伏乞天子允准!”
章越心道,礼部官员很会么,这么快就令汪古部使节改变了态度。
天子赵煦目光扫过章越,见其微微颔首,遂温言应允。
诏命随即下达:“白鞑靼部诚心可嘉,封其主为‘高阙州节度使’。赐《五经》《宋律》各十匣!”
此番景象,令整个朝会达到了高潮。
阻卜二部的进贡,令大臣们纷纷点头,而辽国、党项使节此刻都是神色微妙。
拔思巴汪古部都是契丹的属部,居然朝贡起大宋了。
这不是打契丹的脸面。
萧禧只觉得自己气得肺都要炸了。
这时钟罄齐鸣,雅乐奏响,声震殿宇。
文武百官躬身行礼,万国使节俯首称臣。
“吾皇万岁,万万岁!”的齐颂山呼海啸般响起。
章越不知萧禧,李清此刻做何态度?做何想法?
遥想英宗登基时,契丹党项使者蛮横无礼之状,如今……
……
数日后,萧禧从都堂退下。
萧禧似预感到什么,再三让章越不可忘了澶渊之盟和不久前签订了宋辽夏三国和平条约。
章越听了一笑,苏辙则道辽国还在幽燕屯驻了超过三十万的大军,这叫什么和平。
萧禧闻言苦笑,保证将这部分兵马撤走。
得到了宋朝回复的萧禧急忙返回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