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天骄若想打杀雪兽,实则不难。只需施展武学,或活擒或灭杀,皆不在话下。但若施展武学,难免显得气急败坏。显得箭术既差,心胸亦狭窄。故而昨夜狩猎,众天骄纵使空手而归,也绝不愿暗施武学。
冬鬼王率先被射杀,飞箭刺进心脏,没入血肉中,但去势仍没消止,将其身躯托着飞出。
再精准射中寒鹳王,将两兽串在箭上。余等雪兽见头首已毙,尽皆逃散,瞬息消失无踪。顾念君喜上眉梢,这一箭极感畅快,说之不尽。对李仙愈感倾佩仰慕。
顾念君问道:“周少侠,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李仙笑道:“奇怪至极,分明是你射的,为何反问我是如何做到的。”
顾念君眉头轻挑,说道:“念君有自知之明,纯以念君箭术,或能射中,却难射杀,更难一箭穿二。你朝弓上一摸,我便感觉一切都不同了。但如何不同,却说不上来。好少侠,请你解答。”
李仙说道:“这是意气。意与气融进箭中,自然无所不能,箭术超然。”顾念君问道:“如何将意气融进箭中?”
李仙说道:“我亦难言说,需你自悟。若再有机会,你慢慢体会,兴许能悟出东西。如悟不出,我也难帮。箭术这东西,倒也挺玄乎的。”
顾念君崇敬问道:“那周少侠,你又是怎么练就这等箭术的?可有诀窍么?还是有名师指导。”李仙说道:“我胡习乱练,难登大雅之堂。或许比同辈箭术好些,若说诀窍,就是日日苦习,顺其自然便有如今造诣。”
顾念君听闻‘顺其自然’四字,已知李仙箭道天资,骇人至极。更为仰慕,也微感惋惜,没能见李仙射箭。她再道:“可据念君所知,纵然是箭术圆满,想箭箭附着意气,亦是难上加难。需看处境、心态,更需看时运、时势……你…哎哎!你!”
顾念君正说间,李仙已走向冬鬼王、寒鹳王。顾念君气闷跺脚,咬牙切齿,娇嗔怒瞪李仙,她何时遭这般轻视,但更感无奈,心绪已被牵随,只得小步跟上。
“这周少侠对我太怠慢了。若是旁人,我才不理会。但他···他又确实与众不同,也罢,还是迁就他罢。”
冬鬼王、寒鹳王皆已毙命,血质淡蓝,腥中有香。李仙确定两头雪兽已经毙命,问道:“这两只兽,价值多少钱?”
顾念君说道:“千余两是有了,雪兽王颇为罕见,价值高出许多。”李仙说道:“我六你四。我要六百两。”顾念君说道:“好,你若不嫌,我可帮你售卖。”
李仙心中一动:“那再好不过,我无权无势,且无人脉,总被压价。这顾念君颇有人脉,连山图都能弄到。得她相助,确实不错。”点头道:“多谢了,需提一点,还请顾姑娘售卖雪兽时,最好别提……”
本想说别提起他,但说到一半。忽又想雪兽虽珍贵,却仅是异种野兽。得益雪山地势,才特别难杀。既非天材,更非地宝。纯以箭术射杀,确实可称为“厉害”。可若不纯以箭术射杀,狩猎虽有难度,但一境武人、二境武人…或是精心准备,布置陷阱的猎户,或都有能耐射杀。此刻若说别提自己名号,难免此地无银三百两。将鸡毛蒜皮小事当做令箭,好似多能耐似的。
自嘲一笑,不朝后说。
顾念君眸光闪烁,将冬鬼王、寒鹳王兽躯收纳进缩肉袋中。两人再寻灵狐,祭兽台地无甚线索。又见天色渐晚,便同路返回。
城门数里外告别,约好明日再见。
顾念君目送李仙远去,回到翠竹居,心情甚悦,眉梢带喜。直奔内院,向符浩然道好。内院中贺问天、周士杰、李小凡皆在。各捧一书修读。
周士杰问道:“念君,你那里去啦,你今日可错过耳福啦。”顾念君浑不在意,随口问道:“甚么耳福?”李小凡说道:“今早王夫人到此,她学识渊博,赏师尊的画作,说得极好,我们都收获匪浅。那位王夫人好厉害,连师尊都称赞她学识渊博如海。”
贺问天笑问道:“是啊。顾姑娘,我观你心情不错,你今日收获如何。”
顾念君笑道:“收获寻常,不值一提。念君先行别过,行一日山路,先去洗沐,先行失陪,还请勿怪。”转身即走。
周士杰甚感奇怪:“按念君的性子,该会问画作赏画之事,何以今日这般反常?”李小凡说道:“我瞧顾姐姐面带羞,倒和我捡到银子好像。”
贺问天哑然笑道:“顾姑娘文武兼顾,才学不浅,捡到银子,倒不至这般开心。兴许捡到郎君未定。”周士杰心神飘忽,好放不下,但无处问询,唯有憋在心里。
顾念君回到卧房,解下靴子、交领衬衣…浑身浸泡温水中,顿感心神松缓。忽想到什么,起身走去拿弓,沿路温水溅洒,留下一行足印,她空弦拉弓,回忆方才感受。
那股神驰飞扬,意冲云霄的感受却再难复现。她默默轻叹,将弓放好,再回沐桶洗沐。但那一幕却萦绕心怀。
其时大武皇朝祖先,自“弓手”起家,射出一鼎盛皇朝。大武重武重文,亦重“箭”。凡世家豪族,皆有冬狩、春狩活事。
箭术既是杀敌之术,亦是礼乐之术。
顾念君再无心洗沐,换好衣裳后,便立即出门。周士杰早在侧门等候,见顾念君身影,立即走去问道:“念君,天都黑啦,你去哪里?”
顾念君说道:“我另有要事。”周士杰说道:“我陪你。”顾念君说道:“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