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不认,他就不信你们能查得出来。
「好,好,莫要怪本县令没有提醒过你。」周县令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磕碰声,「若真被查出来,你再想开口,可就什幺都晚了。」
说完,便闭口不言。
差役们将铁冶所近两年的帐本分别分发给对帐的老先生们。
砰!砰!砰!
片刻间,宁静的庭院里响起连绵不断拨打算盘的声音。
这碰撞的砰砰声,对郝飞而言,就是一种折磨,让其胆颤心惊,要不是对帐本的足够自信,怕是会当场晕过去。
许久后。
算盘声停下。
几位老先生交头接耳,相互对帐,整理。
一位老者起身,朝着檐下三人躬身行礼,道:「回禀三位大人,经我等合力核查,铁冶所近两年所有帐目,收支,入库,损耗各项皆能对应,帐面上,生铁锭的产量与仓库实际盘存数目,分毫不差。」
此话一出。
郝飞委屈豪叫道:「三位大人明察秋毫啊,卑职当真是一心一意,从未有过贪墨行为。」
周县令将脑袋伸到林凡这边,询问下面怎幺办?
林凡道:「上月产量多少?」
老者道:「回大人,上月月产五万斤。」
「木炭消耗记录如何?」
「回大人,帐目记录消耗三十万斤木炭。」
「那上上月的产量呢?」
「回大人,上上月产量是六万斤。」
「木炭消耗呢?」
「三十一万斤木炭。」
林凡的目光落在郝飞身上,不给林凡开口的机会,郝飞便连忙道:「林爷,您有所不知,木炭损耗无法固定,往往炼制一斤生铁,需要五到八斤木炭,这浮动都在规定之内,请林爷明察啊。」
林凡笑了笑,闭口不言。
庭院的氛围再次压抑的很。
郝飞只觉得身上有无数蚂蚁在爬行,撕咬着,很是疼痛,很是难受。
有脚步声传来。
回头一看,郝飞脸色煞白。
他没想到入炭库的管事竟然被带来了。
杨明抱拳道:「三位大人,入炭库管事已经带来了。」
管事恭敬跪地道:
「卑职顾三,拜见三位大人。」
林凡俯视着他,声音不高。
「顾三,上月,铁冶所从你掌管的入炭库,前后分几批,总共要走了多少木炭?」
顾三拿出帐本,仔细查看,回道:「回大人的话,上月铁冶所运走了三十六万斤木炭,每次出库,都经卑职亲手过秤,记录,并有经手人画押。」
「哦——?」林凡看向郝飞。
就见郝飞大喊道:「顾三,你是不是记错了,当初没用完,我可是将六万斤木炭给你送回去的,你可不能诬陷我啊。」
顾三没有理睬郝飞,而是恭敬道:「大人,入炭库的所有事情,卑职都有一一上手的习惯,任何去回卑职都会亲自检查,绝不会出现有出入记录,而不记录在帐的情况,卑职愿以性命担保,帐目绝无错漏。」
「嗯。」林凡点头,挥挥手,「下去吧,没你的事情了。」
「是,大人。」
顾三起身,恭敬,弯腰后退,离开了庭院。
此时的郝飞浑身湿透,汗如雨下,呼吸急促,内心抓狂,却不知如何是好。
林凡轻轻敲着茶几,开口道:「你是现在交代,还是想着跟本班头回一趟治安府,由我亲自审问,你才会如实说出?」
莫大的压力笼罩。
郝飞哀豪,求饶道:「大人饶命,卑职错了,卑职知错了,卑职是猪油蒙了眼,起了坏心思,请三位大人饶命啊。」
啪!
周县令猛地怒拍桌子,桌上茶杯眶想,「好你个郝飞,本县令让你如实交代,你非得被查出来才知道错了,我看你是真不知道死活啊,说,你到底把那些铁锭卖到哪里去,卖给谁了?」
说实话,周县令有些慌。
他知道林凡是在调查甲胃的事情,明面上是将甲胃的锅,甩给了孙骁,但那些才多少甲胃啊。
三十万斤木炭生产了五万斤铁锭,入炭库那边是三十六万斤木炭,那多出的六万斤木炭足足能生产出一万斤铁锭。
那这铁锭到底哪去了?
现在这可不是单独郝飞一人的事情,搞不好,他都得倒大霉。
「我,我——」郝飞哆嗦着,口齿不清,急的他脸色惨白,「我偷偷卖给了安州商会十「你卖多少银子?」
郝飞害怕道:「卑职一斤卖二分银子,上个月卖——卖了二百两。」
「你踏马的。」周县令吹胡子瞪眼,勃然大怒道:「你是不是猪脑子,身为铁冶所大使,私卖生铁那是杀头的罪,你为了二百两,你是连命都不要了对吧?」
「大人饶命啊,卑职不是只卖了一个月,卑职卖了快要四年了,一共获利八千三百六十五两。」郝飞如实说着。
啊!?
啊·——·
周县令双眼一瞪,两腿一直,背靠着太师椅不断抽搐着。
林凡轻叹,伸手掐住周县令的人中,又含口茶,喷吐在周县令的脸上,只见周县令一个激灵,浑身打颤,才堪堪回过神来。
「周县令,你别慌,你最好保佑这些生铁,没有用来制作甲胃啊。」林凡说道。
「对,对,现在得赶紧将安州商会的人给抓回来审讯。」
周县令真的慌了。
安州商会是以安州府为中心,覆盖周边县城的商人群体,用的就是安州府为名字。
永安是有安州商会的成员的。
也就一家。
那除了他,也就没人买了。
如今郝飞这狗日的卖了快四年,要有数十万斤的生铁,这得打造多少甲胄,多少兵器啊。
真要捅到上面,他这当县令的难辞其咎,得一并被抓。
失职肯定是跑不掉的。
据他所知,打造一副全副武装的甲胃跟兵器,按照最高的损耗来算,一万斤生铁少说能打造出二百多副。
一年就是两三千,四年就是快要上万副。
真要全是用来打造甲胃。
那这不是造反能是什幺?
林凡挥手:「杨明,将他给带回治安府,好生看守,继续审讯,让他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出来,不要有任何遗漏。」
「卑职领命。」
「许明,你等会带着弟兄们,随我去安州商会抓人,同时你安排两位弟兄立刻马上去城门那边守着,不准任何安州商会的人出城。」
「是。」
随后。
算帐老先生们也恭敬离开。
现场,也就剩下他们三人。
宁玉认认真真的学习着师傅的手段,看的很是仔细,刚刚审讯郝飞的流程,她就觉得厉害,没从铁锭这方面入手,而是从炭库那边上手。
想想也是,炭库跟铁冶所不是一个机构的。
肯定会有破绽。
又不可能人人都想吃断头饭。
「师傅,我现在就回治安府,多喊点人,以防安州商会提前得知情况,想要冲破关卡。」宁玉主动请缨道。
「嗯,不错,学习的很快,很是聪明,显然昨晚跟你说的那些,你都有认真思考过。」林凡夸赞道。
宁玉抿着嘴,挺挺胸,但由于是平胸,倒也没什幺傲人的风景,可却朝气蓬勃,充满青春活力的精神头,很是不错。
「去吧。」
「是。」
宁玉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在林凡眼里,这是疯丫头啊。
他算是明白,这有背景的丫头,为何想去治安府,这分明就是有着惩奸除恶的目标啊,听到有坏人,比谁都激动。
噗通!
宁玉前脚刚走,周县令后脚就跪了。
他抓着林凡的裤腿,满头大喊,绝望道:「林爷,您救救我呀,我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啊。」
突然。
「师傅,我要不要兵分两路,一路去城门口,一路去安州商会?」宁玉去而复返,脑袋从入口伸了进来,询问道。
只是看到周县令跪在师傅面前的时候。
她也是眨着眼。
为什幺,我在的时候,他不跪?
我一走,他就跪?
这是看不起我宁玉宁典史吗?
林凡道:「你的想法很不错,你兵分两路,一路去城门,一路去监视安州商会的一举一动。」
「是,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