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特派员忽然醒悟,下水道里污浊的臭气竟比上城的芬芳还要甘甜1万倍。
真的……真的……真的……好想再多呼吸几口啊!
高个老者眼神一亮,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满意道:
“桀桀桀,咱在这里替您哥哥谢谢匡延少爷的回答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
“匡延少爷请一定放心,等您放心,您哥哥必然会为您取来[假面]的人头祭奠您的!”
特派员的嘴唇剧烈颤抖著,转眼间也覆上一层死寂的漆黑,在昏暗的井道中,唯有那排牙齿依然洁白如新。
他呆滯地望向高瘦老者,瞳孔中的神采正如退潮般急速消散。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將彻底沉入永恆的黑暗深渊之时,仿佛迴光返照般,他的双眸又突兀的亮了一瞬间。
他的视线,似乎穿透了近在咫尺的蜡黄老脸,掠过了高个老者的肩膀,惊鸿一瞥看见了对方身后的…..影子!
一道影子,如同从地底渗出的粘稠石油,正在无声地、违背常理地向上隆起、凝聚。
阴影顶端扭曲蠕动著,渐渐凝出森冷轮廓——惨白如骸骨的面具上,两个邪恶的眼眶正无声凝视。
正是他苦苦追寻,朝思暮想的…..[假面]啊!
是他?!
[假面]没有离开,他还在,他来了?
可是,他好像来晚了啊?!!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绝伦的、混杂著最后一丝希冀的复杂情绪,如同电流般击穿了特派员被死亡吞噬的意识神经。
“救——”
一个嘶哑到模糊,如同破损磁带里的最后一个音节,从特派员漆黑的嘴唇里吐了出来。
他用尽了生命最后残留的一丝力气,在向[假面]求救?!!
这一幕充满了极致的荒诞与幽默。
特派员来此明明是为了杀[假面],带著亿点点的信心,可他死前的最后遗言,却竟然是在向[假面]发出生的求救!
由此可见,咱们这位上城来的特派员是真的毫无底线可言。
[假面]都不得不为之动容了。
毕竟,在他两世为人(怪)中,所接触见过的所有人里,特派员当真是那个最渴望活著的人了。
甚至,没有之一!
为了活著,他可以不要脸,不要骨头,不要一切,像一只软绵绵的蛆虫,真好啊!
高瘦老者后颈的汗毛突然根根倒竖,一股刺骨寒意顺著脊椎窜上天灵盖。
他心头一凛,右手条件反射般拽起特派员软塌塌的尸体,在转身的同时將其当作最便捷的肉盾朝后抡去。
呼——!
破风声响起!
特派员的尸体带著残留的体温和浓重的血腥味,砸向凝聚成型的影子。
一只苍白的手掌自浓墨般的阴影中神探出来,手指修长,每个骨节都泛出钢铁般的冷光。
五指虚握似缓实疾地对著空气轻轻一搅,肉眼可见的,空气似盪出了一圈圈肉眼难辨的涟漪。
那涟漪並非向外扩散,而是向內层层收束,形成一个无形的力场涡旋。
那只苍白的手,就在这涟漪的中心,优雅地拈住了抡砸过来的尸体。
动作轻柔的如同接住一片飘落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