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理堂内,檀香,气氛肃穆。
一百余张考案整齐排列,绝大多数贡生都陆续入座。
只是这里的空气中正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许多人目光闪烁,时不时警向门口,或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方才廊道拐角的动静虽小,还有那短促激烈的罡气碰撞和随后的凄厉哀豪,足以让这些耳聪目明的武修猜到发生了什幺。
当沈天踏入明理堂,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混杂着惊疑、忌惮、愤怒、不甘等种种情绪。
沈天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前排自己的考案后安然坐下。
沈修罗则侍立在明天堂外,低眉垂目,仿佛一尊精美的玉雕,唯有偶尔往门内扫望的淡金色眼瞳,带着浓浓的警惕。
片刻后,谢映秋的身影出现在讲台之上。
她面容冷峻如冰封湖面,目光如电地扫过全场,无形的压力让窃窃私语瞬间消失。
「好,你们很好!」谢映秋周身那股沉凝的剑意几乎要透体而出,让整个明理堂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敲入每个人心灵,「贡生院内,朗朗干坤,竟有七名贡生胆敢动用符篆,率其护卫设伏围殴同窗!简直无法无天!这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
她猛地一拍讲案,坚硬的铁木桌面发出一声闷响:「所有涉事七名贡生,重责三十伏魔鞭!罚没半年月俸及丹药配额!取消其本年所有月考成绩!其护卫罪加一等,鞭责五十,逐出御器司不得再入!涉事贡生再敢触犯院规,无论轻重,一律夺贡生身份,永不录用!」
冰冷的声音在明理堂内回荡,让不少贡生脸色微微发白。
那伏魔鞭专破护身罡气,三十鞭下去,皮开肉绽是轻的,筋骨暗伤难免。半年月俸丹药的损失更是巨大。
至于取消所有月考成绩更是要命,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是与学派无缘的,可只要一年的月考维持中上,他们的名录就可进入吏部,等待朝廷选官。
沈天闻言却心中暗晒,谢映秋终究还是留了余地,没敢像她先前说的那样直接革除功名。
这惩戒虽重,却在那些豪族承受的范围内,没有往死里得罪。
谢映秋不再多言,直接宣布月考规则,「此次为笔试,考校尔等根基!内容涵盖:武道根本义理与战技解析、基础丹道药理与器胚辨识、基础符阵构造原理、《神狱图鉴》所载妖魔之习性、特征、致命弱点!最后,是九罹神狱前三层已知区域的环境、地貌、地质特征、及绝境求生要诀!两个时辰为限!」
题目范围一公布,许多人就纷纷看向前排的沈天。
这笔试成绩最易作弊,今日的月考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
不过沈天那半妖护卫的战力着实惊人,沈天小霸王之名声威赫赫,谢映秋更掌握着他们的前程,他们再怎幺不满,也只能压在心底。
考卷分发下来,沈天提笔蘸墨。目光扫过卷首,正要落笔,瞳孔却微微一缩。
只见那雪白的宣纸最上方,一行极淡、近乎透明的娟秀小字正缓缓浮现:
「题一:论『童子抱丹』破境时元阳外泄之险及其规避三法一一」
字迹清雅,用的是一种极为特殊的药水『蜃影汁』书写而成。
此汁液无色无味,书写后字迹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淡化,约莫两刻时间后便会彻底消失,不留半点痕迹。
谢映秋竟然用这方法,提前将答案送到他眼前,
沈天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奈,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以他之能,何须此等作弊手段?即便是原主那个『沈天』,其学识应付这贡生院笔试也绰绰有余。
他面上不动声色,运笔如飞,却并非照抄那行字迹,而是依着自己的理解,条理清晰地写下答案。
两个时辰在笔尖沙沙声中流逝,当最后一门关于九罹神狱求生要诀的考卷即将收齐时,明理堂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年约四旬,身形瘦削如竹,穿着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正六品青色官袍,前胸绣着鹭补子。
他面容清瘤,颧骨突出,眼袋浮肿,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一双眼睛却目光如炬,扫视着堂内众人。
谢映秋看清来人,两道如画的柳眉瞬间紧,心中警铃大作:「秦督学?」
此人正是青州御器司的督学官,秦墨阳!
谢映秋付道这位不在州府坐镇,跑泰天府贡生院来做什幺?
青州御器司的府库亏空案比泰天府更甚,在崔天常的穷追猛打下早已焦头烂额,眼看窟窿堵不住就要火烧连营,此刻竟还有闲心插手下面府院的月考?
秦墨阳面无表情地朝着谢映秋微微拱手,声音平板无波:「谢监丞,州司接到泰天府御器司内部及部分贡生联名举报,称上月月考排名有失公允,徇私舞弊嫌疑甚重,事关御器司清誉与学派大考公正,特遣本官前来巡查。」
他目光扫过堂下,尤其在沈天身上停顿了一瞬。
谢映秋脸色瞬时铁青,如同罩上了一层寒霜,
她踏前一步,声音冷冽如刀:「秦督学!巡查地方院试,自有规程!你州司督学处需先发函至我泰天府督学官处备案,由我泰天府督学官陪同核查,方为正理!你手持州司文书不假,但你不事先通知,不知会本官,直接闯入正在进行的月考重地,是何道理?这是巡查,还是拿问?将我泰天府御器司置于何地?将朝廷规制置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