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清宫暖阁里。
英国公张惟贤跪在中间,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希皋跪在两边。三个人脑门紧贴着冰凉的金砖地,穿着素麻孝服的身子因为喘粗气微微发颤。
「臣等愧对太祖成祖,愧对大明列祖列宗啊!」张惟贤猛地直起腰,老泪纵横,「臣的祖上……竟,竟糊涂透顶,占了顺天、永平二府的军屯田五万亩……臣今天愿意全数退还,一分一厘都不要!求陛下看在先祖靖难那点微末功劳的份上,宽恕先人的罪过吧!」
说完又是「咚」地一声重重磕头,脑门撞在金砖上,声音闷得像敲鼓。
朱由检坐在蟠龙御椅上,手指头无意识地敲着冰凉的青玉镇纸。镇纸下面压着三份墨迹还没干的请罪奏章——字字写得像在哭,都是替他们那些早就死了、现在又被翻出来「问罪」的靖难功臣祖宗求情的。
这三位国公爷本人,或许没那幺贪(至少张惟贤还算过得去),可他们享的富贵,哪一分不是靠祖宗当年鲸吞军屯田亩攒下的?就跟江南那群装模作样的勋贵一个德性,明面上「两袖清风」,暗地里盐茶丝绸的好处全进了自家腰包,税赋一文钱不交,还自诩清流!他们就没想过,朝廷这棵大树要是倒了,他们这些窝里的蛋还能有好?
「臣……臣祖上也糊涂,占了宣府军屯一万八千亩……」成国公朱纯臣把肥胖的身子伏得更低了,声音带着哭腔,可仔细听,里面还夹着一丝肉疼,「臣……臣愿意献给陛下,充作军饷,赎祖宗罪过的万分之一……」他特意报了个零头,好像这已经是在割他的心头肉了。
定国公徐希皋深吸一口气,猛地挺直腰板擡起头,嗓子因为激动都哑了:「臣的罪更大!先祖在蓟镇、昌平,强占了民田和军屯五万亩——臣没脸见人了,愿意全数归还朝廷,一寸地都不留!恳请陛下重重责罚,也好让其他人引以为戒!」他报的数跟张惟贤一样,可态度显得更诚恳。
「好!」朱由检猛地一拍巴掌,脸上露出点笑意,「定国公忠心赤诚,是勋戚里的好榜样!」
五万亩?徐家经营了二百多年,这点地怕是连个零头都算不上!不过这态度比朱纯臣强多了,都是国公,张惟贤、徐希皋都交出五万亩,你朱胖子怎幺才一万八?你家祖上贪的少吗?
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十一万八千亩……能抵得上一千一百八十颗鞑子脑袋呢!
最重要的是,得赶紧把这些地分给在蓟镇立了功的那些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