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得功在一旁,双手合十,长叹一声,声音里带着悲悯:「大师,是真的。祖大寿屠了大宁城,孙祖寿的兵又沿着宽河、滦河分两路杀去,沿途屠戮朵颜村落......六千帐的朵颜部,怕是......灭族了!」
「南无阿弥陀佛!」绰尔济喇嘛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好一阵心惊肉跳。
王登库趁机接口,语气带着几分愤慨:「大明新帝年方十七,少年心性,只知边将立了功便重赏,哪管什幺仁义!若呼图克图汗能遣使问罪,朝中清流正士,必群起弹劾......」
「人都死绝了,讨公道给谁看?」绰尔济喇嘛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两人。
王得功小声提醒,「可若金轮法王此刻不为朵颜卫发声,不为这些枉死的部民讨个说法,漠南诸部,谁还认这'成吉思隆盛汗'的旗号?!大汗的威名何在?!」
绰尔济沉默着,脸上的疑云怎幺也抹不去。
这两人什幺意思?怎幺阴谋味儿那幺浓?
「顺义王卜失兔的市赏,」王登库忽然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岁入八万两白银,绸缎千匹。若呼图克图汗愿为朵颜卫张目,主持公道......」他袖中滑出一大块黄金,不着痕迹地塞进喇嘛掌心,「北京城里,自有人替大汗说话。」
卓尔济喇嘛掂了掂手中的黄金,觉得「此金与贫僧颇为有缘」,连忙收好,最后又问了一句:「北京城里的人是......」
「九千岁!」王得功哑声接话,「魏公公掌司礼监,提督东厂多年,党羽遍天下。孙、祖二将屠戮过甚,早已犯下众怒。只要大汗的使节到了北京......」他右手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个利落的抹喉手势,「九千岁自有法子,让他们人头落地!」
这是......内斗啊!绰尔济喇嘛瞬间明白了。
此时,一行人已行至高尔土门万户营地的核心。绰尔济喇嘛甩蹬下马,将那份沉甸甸的血书仔细揣进袈裟内衬,面色凝重:「金轮法王今夜升帐议事。二位,随我见驾。」
金顶大帐内,牛油巨烛燃烧着,膻腥气混合着松烟味弥漫。林丹汗踞坐在虎皮榻上,头戴象征黄金家族的金翅王冠,胸前悬挂着沉重的金轮璎珞,看着也不知道是君王还是法王?他脚边跪伏着一个朵颜卫逃人,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