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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成仁混在人堆里,眼神空荡荡的,手里机械地拔着草。自打被掳来这苦寒地,他魂儿就丢了,成了个只会出气的活死人。

忽听得地面传来闷雷响。赵四一擡头,只见几十个镶黄旗的真奴带着百来个蒙古兵,盔歪甲斜,疯也似地从北边逃下来。

赵四心里一紧,忙扔了鞭子,挤出笑打躬作揖:「各位爷,这是咋」

可没人搭理他。逃兵风似的掠过田埂,直奔城门。赵四笑僵在脸上,心头直往下沉。还没醒过神,更急更密的马蹄声就压了过来!

但见一队明盔暗甲的骑兵冲杀过来!当先那将满脸虬髯,腰带上拴着个血葫芦似的人头!

「娘咧!」赵四魂都飞了,扭身滚进道旁水沟。

金成仁却愣在原地。他看着往日作威作福的真奴抱头鼠窜,看着明军旗帜在风里哗啦啦响,死寂多年的心口,突然「咔哒」一声,像是冰面裂了缝。

李鸿基一马当先,挥刀大喝:「放火!给鞑子醒醒神!」骑兵们卷过田庄,见人就砍,遇篷就点。草垛窝棚噼啪烧起来,哭喊声、马蹄声混作一团。几支火箭射向城下毡帐,黑烟滚滚而起。

水沟里,赵四探头,正瞧见金成仁还傻站着,个明军举刀冲他劈来!「憨娃!作死啊!」赵四不知哪来的劲,探身把金成仁拽进臭水沟。

「莫出声!装死!」赵四压着嗓门,浑身抖得筛糠。他扯着金成仁,顺水沟往麦地深处爬。硝烟弥漫,火光映得天血红。

爬不多远,撞见个无头尸身歪在沟边,看衣裳是个朝鲜包衣,脖腔子还在冒血。赵四眼一狠,伸手捞把温热血浆,抹了自己和金成仁满头满脸。

「趴下!闭气!」他死死按住金成仁,嘴贴耳根急吼:「醒醒吧!哪来的天兵救咱!瞧见咱脑后的辫子没?这就是鞑子记号!一颗脑袋一份军功!」

话音未落,只听得大宁城门方向三声号炮震天响!那沉重的城门轰然洞开,当先一面织金龙纛高高擎起,在硝烟中猎猎作响。龙纛之下,一员身穿银白鳞甲的大将,正是贝勒多尔衮!他亲自率领着大队两白旗马甲,如决堤洪水般涌出城门。这些真奴精锐,人人铁甲罩身,马蹄踏地如同擂鼓,杀气直冲霄汉。

「是贝勒爷!两白旗的马队全出来了!」赵四长长吐出口气,「有救了,咱们有救了」

沟沿上,李鸿基勒住战马,眯眼望向那席卷而来的白色狂潮。他非但不惧,反而仰天爆发出一阵炸雷般的大笑:「哈哈哈!瞧着像是个更大的头目,今日这份大礼,你可要接好了你的狗头,爷爷改日再来取!」

言罢,他啐出口血沫,扬刀大喝:「弟兄们,礼送到了,风紧扯呼!」

明军骑兵闻令即动,唿哨声中迅速收拢。他们娴熟地拨转马头,临走还不忘向四散奔逃的包衣奴才们射出一波乱箭,随即纵马向南,绝尘而去。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躲过一劫的金成仁趴在血污泥里,脸贴着冰凉的土地,眼睁睁看着那杆织金龙纛下的建奴大将怒不可遏地挥刀指向南方,大队白甲精骑和穿着皮袍子的蒙古人狂追而去,却似乎追赶不及。

赵四的诅咒、脸上的血腥、眼前的烈火、震天的号炮、大明天兵的凶残,还有那杆令人窒息的织金龙纛,这一切混杂在一起,都被金成仁这个朝鲜书生收入了眼底他实在不明白,他和他的朝鲜家国,怎幺就卷入了这幺一场杀红了眼的战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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