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伙人的出现,跟周围死气沉沉的环境格格不入。
那黑脸汉子跳下马,动作利索。他扫了一眼粥棚前排队的人群,嘴角一撇,露出些不屑。他大步走到一块稍高的土坡上,叉着腰,运足了气,用带着浓重陕北口音的官话吼了起来:
「父老乡亲们!还排个球哩!瞅瞅那粥,比尿还稀!能顶个甚用?」
声音洪亮,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周王也皱眉头看着这人,心想这是哪来的豪强,如此张扬。
那汉子继续喊道:「守在这死地做啥?等着饿成干尸吗?是带把的爷们,就跟额走!去河套!愿意嫁人的婆娘额也要,河套那边多的是有粮没婆娘的汉子!」
他手往北一指:「那搭有黄河水!地肥得流油!撒下种子就能活人!到了额那儿,每人先分十亩好地!头三年,不交租子手脚勤快,肯给额和高老爷扛活的,白面馍馍,管够!」
他身后一个随从,适时地从马鞍上解下一个布袋,抓起里面的香喷喷的白面饼子,就朝人群里扔去。
这一下可炸了锅。饿红了眼的人群轰地一下涌过去争抢,哭声、骂声、抢夺声乱成一团。那饼子实实在在的,比锅里的稀粥有吸引力多了。
周王的心猛地一跳。他不是被饼子吸引,而是被这汉子的话和排场镇住了。
「河套?白面馍馍管够?这人手里一定有粮!大批的粮!」
现在他最缺的就是粮。他虽然从关中的王庄里面调来了不少粮食,但是相对陕北到处都是的灾民,那点粮实在是杯水车薪如果能一次买到个一二十万石,那多少可以缓一缓。
他压下火气,整了整衣袍,朝那黑脸汉子走了过去。
两个护卫立刻紧张地跟上。
周王走到近前,拱了拱手,尽量让自己的开封官话显得平和:「这位员外请了。」
那黑脸汉子转过头,上下打量周王一番,见周王虽然衣着朴素,但气度沉稳,不像寻常百姓,便也随意抱了抱拳:「咋?这位老哥,有啥指教?」
周王开口道:「在下姓朱,开封人氏,路过此地。见员外豪爽仗义,必是家资丰饶。如今延安饥民待哺,在下愿以市价……不,愿以略高于市价之资,采购员外手中余粮,以解燃眉之急,不知员外可否行个方便?」
他话说得客气,心里盘算着,哪怕只能买来几千石粮,也能多撑几天。
那黑脸汉子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声震得人耳朵嗡嗡的。他走上前,竟伸出大手,重重拍了拍周王的肩膀,力道不小。
「朱员外!俺看你是个善人!在这搭粥棚,是积德!可你这法子,不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