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忠君顺上之道》。
殿内极静,只听得见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还有沉重的呼吸声。偶尔有人憋不住咳嗽,立刻引来监考清兵凶狠的瞪视。
李杭提笔,蘸饱了墨,却迟迟落不下去。
忠君?顺上?
他想起父亲,那个倔强的「南人党」老儒,至死不肯剃发。逃到乡下躲着,生了病也没地方买药,断气前,还抓着他的手,含糊念着「夷夏之防」。
他又想起昨日馆驿外,看见的那个安东金氏的金成仁.已经是全州府通判了,别提有多得意了。
笔尖的墨,快滴下来了。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发自内心的顺从。笔锋落下:「窃以为,忠君之要,在顺其政,从其令,绝二心。顺上之本,在体其意,遵其法,去私念……」
他写剃发易服,称之为「革除旧弊,焕然一新」;他写尊奉新朝,称之为「天命所归,人心所向」。他引经据典,却都是女真旧俗如何契合古道,字字句句,都在全心全意向大金献忠。
写到最后,他笔锋一转,竟洋洋洒洒颂扬起剃发的好处来:
「……剃发垂辫,非惟便于骑射,更在涤荡旧颜,以示归顺之诚。昔日冠带巍峨,不过虚文缛节;今朝辫发轻简,方显务实本色。沐浴天恩,从头开始……」
他写得很慢,每一笔都像在剜自己的心。额头上冷汗渗出,顺着鬓角流下,滴在纸上,他赶紧用袖子擦掉,不敢留下痕迹。
交卷时,他双手捧着,躬身递给范文程。范文程扫了一眼开头,目光在他那篇「剃发颂」上停留片刻,嘴角似有若无地动了一下,挥挥手。
李杭退出来,走到阳光下,身上有了些暖意,却觉得心中一片冰凉。
北京,干清宫。
崇祯正听牛金星禀报舆情。
「陛下,士林反响热烈,『读者评论』栏收到的来信,已逾三百封。」牛金星脸上带着兴奋,「虽仍有争议,但多数人认为陛下『天下为公』之论,气度恢宏!」
杨嗣昌补充道:「各地报馆也传来消息,贩夫走卒亦有议论者。新政之理,确已播于市井。」
崇祯点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
「黄台吉那边,有消息吗?」
曹化淳上前一步:「回皇爷,刚到的密报。朝鲜恩科……结束了。」
崇祯转过身。
曹化淳声音低了下去:「算日子,今日就应该结束了。据说,这次要取二百个朝鲜进士。参加考试的,都是已经剃了头的朝鲜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