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是一百几十辆大车,车上堆满了麻袋,里面是新征上来的米谷。还有十几辆囚车,里面关着几个衣衫褴褛、面如死灰的朝鲜两班和地方小吏。
「快着点!磨磨蹭蹭,天黑前到不了平壤,贝勒爷怪罪下来,老子扒了你们的皮!」赵四回头骂了一句,鞭子在空中甩出个响。
海州城内外,一片死寂。道路两旁的民房,门户紧闭。偶尔有胆大的从门缝里往外看,眼神里全是幸灾乐祸。
新任海州知州李杭,站在城门洞里,看着这支队伍启程。他身上穿着后金赏的六品官袍,官帽后也拖着根金钱鼠尾,在寒风中微微晃动。他脸色比几天前更红润了些。
前几天,平壤来了死命令。说是大汗有旨,要全力筹措军粮,限期完成。帐册上百年来的积欠要追缴,而且宣布,从今往后,无论两班还是平民,有田就要纳粮,取消一切免税特权。
命令是莽古尔泰贝勒身边的汉人幕僚传达的。话说得客气,意思却狠辣:完不成定额,知州和守备,一起问罪。
赵四得了令,立刻像条疯狗般扑了出去。他手下那些剃了头的朝鲜兵,如今比真鞑子还凶。而且干活也积极——大金不光有军法无情,还舍得发饷!坐粮是每月一石米,饷是二匹常平布。比他们给李王当兵的时候足足高出一两倍!而且,还按时发,不拖欠,不克扣。
对他们而言,大汗就是比李王好!
精神头十足的朝鲜绿营兵毫不留情就闯进那些往日高高在上的两班府邸,抄家、锁人、用刑。海州城头,几天工夫就挂上了七八颗不肯合作或是交不出「积欠」的大户人头。
李杭则签署了一道道催粮抓人的文书。每签一个名字,就对大金更忠了一点。他读过圣贤书,知道这是在尽忠!
朝鲜王国,就坏在这些两班蛀虫手里!
赵四押着粮车走了,扬起一路尘土。
李杭转身往回走,脚步沉稳。街道两旁的民居门户紧闭,静得能听见自己官靴踩在冻土上的声响。这寂静,在他看来,正是海州百姓懂得分寸的明证——知道新朝法度森严,不敢随意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