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宝扯扯官服,脸上露出一丝说不清是得意还是复杂的笑。「嗨,别提了。在明军那边,受够窝囊气!手艺好顶屁用?欠饷,挨鞭子,不如会拍马屁的龟孙!」
他指指身后那片叮当作响的工坊,声音高了些:「瞧瞧这儿!大汗识货!手艺好的匠人,顿顿有肉,立功了,真给官做!不玩虚的!」
赵四顺他手指看去,那片以前是民居,现在草棚连砖房,烟囱林立,热气扑面。
「这是……」
「平壤火器营造司!」王金宝挺挺腰板,「老子现在是这儿的六品管事!整个朝鲜,会造鸟铳的工匠,都得听老子调派!」
他压低声,带着炫耀:「开春就开工了。瞧见那新窑没?最迟夏末,就得给两黄旗的汉军都换上新铳!比明军用的炸膛货,强一百倍!」
赵四听着,心里就更得意了。上回八里桥之败不就是因为明军火器厉害?现在大金也有了厉害的火器这下明军还有什幺?
这时,行宫那边传来动静。宫门大开,几个大官走出来。为首那个正是范文程。
王金宝赶紧拉赵四一把,退到道边,垂下头。
范文程一行人在宫门外停下,似在等什幺。风送过来谈话声。
「……大汗的意思,明白。」范文程声音不高,但清晰,「明朝小皇帝关起门搞科举,选文人。让他选去。咱们要的,是工匠,是粮食,是能打仗的兵!」
旁边官员附和:「范大人说的是。阿敏贝勒和莽古尔泰贝勒在朝鲜,八府剃发令推行得彻底,朝鲜的人力物力,算是彻底攥在手心了。」
范文程轻轻点头:「光攥在手心还不够。要跟下面说清楚,识字的儒生,会手艺的匠人,比现成的粮食更金贵!找到了,好好送来平壤、沈阳。」
他顿住,擡头看天,语气冷硬。
「今年辽西的庄稼,长得不差。告诉各旗,加紧整备。抢在秋熟时分,兵马最利索的时候,就是大汗再次亲征,去辽西『收粮』的日子!」
「抢在秋熟前……」旁边官员重复一句,声带杀气。
赵四在路边,大气不出。这话像锤子,砸在他心上。秋熟前……没多少日子了!
他非但不怕,反而隐隐兴奋起来。去辽西「收粮」,那就是能跟着去抢一把了!这守备当得,才叫一个值!
范文程等人走了。
王金宝直起身,拍拍赵四肩膀:「听见了吧?消停不了。我得去忙了,新铳的模子今天得试。」
赵四咧嘴一笑,重重拍拍胸脯:「王管事放心!到时候,咱也拎着新家伙,去辽西替大汗多抢几口袋好粮!」
他看着王金宝背影消失在工坊的烟火气里,自己也翻身上马。
走出平壤城门,回头望。春日头照在城头上,明明亮堂,赵四却觉得那影子像一头磨牙的饿狼,马上要扑出去咬肉。
他摸了摸腰里的刀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