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奈尔夫人站在靠近教堂门口的那一小群“有头有脸”的人物中间。
她今天换了一身浅金色的绸缎长裙,外罩同色系的轻纱披肩,在阳光下显得光彩夺目,美丽得与周围凝重气氛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吸引着不少目光。
她脸上带着惯有的、恰到好处的社交性微笑,偶尔与身旁的某位富商或贵族低声交谈两句。
艾文的位置要偏得多。
他坐在祷告大厅侧后方的一排长椅上,身为一个“新锐画师”,哪怕在圈子里很受欢迎,在这种真正的权贵圈层聚集的场合也只能待在角落,不过他自己显然毫不在意,甚至姿态放松地倚靠着椅背,微微阖着眼。
一个脸上带着雀斑的年轻女仆正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为他揉按着肩膀。
直到他听见不远处,和芙奈尔站在一起的人群中,一个身材胖硕、穿着昂贵丝绸马甲的富商疑惑开口:“咦?迪菲特先生怎么没来?教会不是说所有人必须到场吗?连老约翰他瘫了十年的老爹都被抬来了……”
艾文的耳朵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他依旧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态,但注意力已经全然集中到了那边。
身为和迪菲特关系紧密的“合作伙伴”,艾文今天一早开始就联系不上那位银行家了,他起初以为是密教大祭司临时派了迪菲特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毕竟最终仪式在即,有些隐秘的安排也属正常。
此刻听到有人提起,他自然想听听芙奈尔会如何回应。
芙奈尔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美丽的脸庞上适时地浮现出一抹忧伤和惋惜。
她转向那位胖富商,声音放低了些,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您还没听说吗?可怜的迪菲特先生……昨夜遭遇了不幸。”
周围几个正在交谈的人都停下了话头,看了过来。
“我听说昨夜有怪物潜入了他的宅邸附近。”芙奈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和同情,“迪菲特先生半夜似乎听到了他已故妻子的呼唤,神志恍惚地走出了房门……等到教会守卫巡逻到那边时,只看见他浑身是血倒在地上……”
她顿了顿,仿佛不忍再说,但还是轻声补充道:“脖子有被利器割断的致命伤,已经没有救了。唉,愿母神接纳他善良的灵魂,现在他的遗体暂时安放在教会后面,执事们说需要仔细净化,并彻查尸体上的伤痕,一定要找出害死这位善良又慷慨的绅士的怪物和凶手,让他得以安息。”
“天呐!”
“母神啊……”
“迪菲特先生也……”
周围听见这话的几位绅士和夫人都发出了低低的惊呼,脸上露出真实的震惊和惋惜。
迪菲特在约里克夫镇的商界和上流社会确实颇有地位和名声,他的突然死亡无疑是一记重锤。
艾文闭着的眼睛下,瞳孔微微收缩。
迪菲特死了,在最终仪式的前夜被干净利落地割喉……这绝不是意外,也不是普通的怪物袭击,这是报复,是反抗,有人已经探入了密教的核心,并且开始动手清除关键人物了。
是那些理想国的调查员吗?
还是教会里某些人开始反扑了?
艾文脑中飞速闪过几个面孔,他微微偏过头,眼皮掀开一条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芙奈尔的表情。
芙奈尔脸上那恰到好处的忧伤还没有完全褪去,但她眼神深处却平静无波,用一种近乎漠然的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