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度下沉,穿过光芒尽失的深海,继续往下,继续往下,周围的“介质”变得无可理解的稀薄,甚至于到了背离“真空”程度的负轴上。
浪漫主义时代再往前的“星光”们,漂流失落之程度远比范宁想得要深得多。
在这里,他看到了过程的停滞,体会到了思维的冻结。
他试图在“夜行漫记”中奏出一条本应激昂向上的贝多芬式乐句,却被凝固在冲向巅峰的前一个刹那,永恒地保持着那个充满张力的姿态,无法抵达应有的解决。
他试图划出一片本应逐渐淡出的和声尾音,却拉长成了无限延长的“直线”,“直线”再变为“虚线”。
他甚至在描绘一些微小的、代表着音乐动机发展的“可能性分支”时,觉得音符如被冻结在冰中的气泡,保持着萌芽的形态,永无舒展之日。
从“骨灰地的荒原”到“虚空悬崖下的瀑布”,从“声骸之海”到“残响之地”.如今这里的深度已经不属于“残响之地”了。
这里或应称为“时之隙”。
“黑暗”、“无声”、“寒冷”等词汇本身,都失去了意义,连时间都已被冻结出一道道裂缝,所有的因果链条在最关键的节点上永恒悬停,范宁只能在其裂缝的“无限延长的不完全过程”中漂浮行走。
他自身的思维,也陷入了这种渐慢的冻结之中,一个念头的升起变得过去一世还漫长,情感的波动被摊薄成了无法感知的平面,思念、喜悦、渴望.所有的棱角都被磨平,色彩褪去,近乎漠然。
但这岂不正是“极夜”的真意,是其含义所代表的“普累若麻”的构成?
在范宁自我的概念深处,那历经了无数音乐结构分析、见证了万千艺术灵魂遗憾而锤炼出的核心,再度艰难运转起来。
且速度正在缓慢地变快。
“不休之秘”本身就是对“过程”与“结构”最本质的理解,范宁在下潜的过程里,逐渐理解了这里的一切。
他逐渐理解,其实永夜或虚无,存在另一种表述方式——所有运动、所有过程、所有因果达到一种极致平衡后的“零位状态”。
暂时的“零位状态”。
动与静不是这世间绝对的概念,更非绝对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