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嗡——嗡-嗡-嗡——”
乐曲的再现部,晦暗的“两短一长”弦乐信号动机再度响起。
本来“入夜的管弦乐”这首作品早就写成落笔,再现部自然应该重新出现开头次中音圆号的“入夜主题”,这是任何写作都颠扑不破的规律。
但现在范宁将它改了。
完全地改写。
几乎完全是另一思绪衔接上的产物,暗哑低沉的大号号角声从荒山与地底之下传来,附点的悠长起句,分解和弦上行,更为渴求的级进音阶与连绵的憧憬
竟然是《a小调第六交响曲》。
竟然是来自曾经第六交响曲末乐章的,那条承载一切理想主义的“乌托邦式”副部主题,其中的一些特征碎片。
它曾经得到过最美好的宣示、最殷切的渴求,也经历了最深邃的破碎、最难解的灭绝。
那是“悲剧”,本来不堪回首,不应回首,但现今居然在可能的《第七交响曲》中再次出现了。
而且,拾起那些脆弱而敏感的碎片的,竟是一支如此朴拙又粗犷的低音铜管的号角声。
号角声逐渐模糊、变形,融进了迟钝的背景音群中。
于是那些于灵性中服下的毒剂、亲手炮制的阴暗乐曲与罪恶锤击,竟然在这一刻与自身和解了。
范宁释怀地笑,就像生命的最内在的魂灵一样,呼吸着它永不休止的天体的恢宏世界,并遨游在它那黑蓝色的潮水里,触碰闪亮的长眠的岩石、沉思的吮吸的植物、野性的狂热的形形色色的生灵每种力量呈现无穷的变化,无数的联盟结成又解散,让它们神话般的形象笼罩一切尘世畸变之物,展示出世间表皮之下的可怖奇观。
当然,再现部中后段的一些激烈片段依旧如约而至。
但乐曲尾声,思绪漂游的范宁终于下定决心、且已做好准备,他深吸一口气,琐碎而激烈地落指。
伊利里安的琴弦上的各色光影喷薄而出,让整片世界无处不长满的“乐器”集体爆发出令人牙酸的嘶鸣声。
“铿!!”“轰隆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