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完全没想到,本该在前线的赵都安竟然悄然回归了。
时间已到了秋日,美艳继母依旧穿着她钟爱的墨绿色的长裙,只是外头多了件绣的精致袄子,盘起的发髻衬着白皙丰润的脸颊,领口束紧,线条丰隆。
喜滋滋说话的时候,发间的钗子穗一晃一晃的,晃眼睛。
身旁,出落的愈发像是大姑娘的赵盼也越来越有大户人家小姐气质,当初悍然握着匕首学武的彪悍不再。
如今竟有几分文雅甜美起来,只是那灵动的眸子,尖俏的瓜子脸,都透着股猫儿的野性。
“我这次是借助一些术法手段,秘密回京,身份要保密,也不能公然在家中长住。这次也是以‘宫中供奉’的身份外出。”
赵都安端起青盖碗,喝了口,发觉这替身的确厉害,几乎与真身无异,叮嘱家人帮忙保守秘密。
母女二人忙点头,表示理解。
尤金有些期许道:“那总能在家里吃顿饭吧?”
赵盼也楚楚可怜道:“实在不行,说说话也可以。”
赵都安迎着母女二人殷切盼望的眼神,心中一软,道:
“吃饭暂时不必了,说说话倒还好。”
母女两个略有些失望,但想着大郎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常驻京中,又开心起来。
赵都安索性给她们分享自己在前线的见闻,做的一些事。
母女听得入神,哪怕赵都安已经刻意略过了惊险刺激的部分,只说了有趣的部分。
可她们从字里行间,还是能听出赵都安在外平叛的惊心动魄。
不禁又是担忧,又是引以为豪。
“大郎你是做大事的,姨娘能做的,也只有守好这个家。”尤金柔声道。
赵盼急忙扮演贴身小袄,白皙的手掌牵起了娘亲的手,笑嘻嘻道:
“那我就守好娘。”
秋日阳光从门缝里照进来,洒在桌上,如一条笔直的,燃烧的金线。
照亮了屋内案上瓶中灿烂的秋菊。
赵都安莫名心中一暖,笑着问道:
“我不在这段日子,京中有何大事么?对了,是否有与我相关的传言?”
美艳继母迟疑道:
“大事倒没有几件,若有,也是朝堂上的机密事,我们这般妇道人家不知的。至于与大郎有关的……”
赵盼快人快语,道:“我知道,国子监那帮读书人最近在吹捧大哥。”
赵都安好奇:“哦?吹捧?”
少女重重“恩”了一声,道:
“就是从大哥青州平叛大胜凯旋后,坊间不知何时,有了将大哥与薛枢密使相比较的论调。
不过那时还不很多,但上次大哥在太仓府,破了那个苏澹,避免焚城的消息传回京城后,坊间的传言便多了起来。
许多读书人都说,薛神策不如大哥你,无论领兵打仗,还是救民救国,都远不如你。”
赵都安皱了皱眉头。
尤金也开口道:
“国子监那些读书人还在争辩,说猜测大郎你率领的西线,与薛枢密使率领的东线,哪一个会先击败叛军,收服失地。
最近这个事坊间热议,据说,枢密院里的官员听了后,很是不高兴,兵部也有人说了些怪话。”
“吹捧我压过薛神策?宣扬争辩,我与薛神策谁先收服淮水?”
赵都安冷笑一声,眉眼掠过少许煞气:
“好一个捧杀。”
他终于明白,女帝要他注意风言风语的意思。
没错。
以他如今的地位,战功,京城中再没有人质疑他的能力。
但反过来,却开始捧杀了。
赵都安与文坛读书人素来不和,这个梁子,从他进入诏狱,大肆抓捕读书人开始结下,后日益加深。
到了去年与正阳先生辩论,他提出“心(新)学”,虽得到包括董太师在内,一批读书人的认可和追捧。
但同时,也令一大批信奉“旧学”的读书人愈发不喜。
不过,之后赵都安一直忙于国事,懒得搭理一群不成气候的书生,不想这群读书人如今却反过来,捧杀自己了。
“不敢抨击我,但转而捧杀我……将我架起来,与薛神策对比,以此令枢密院的武官对我不满……呵,上阵杀敌的本事没有,但玩内斗,恶心人的手段却一个比一个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