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这样的人,热衷于给自己找一点麻烦事。」她说「以前我在公园,咖啡厅边跟那些人下象棋赌棋的时候,其实已经足够养活自己了,甚至活得不错,但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太单调了,所以就更进一步地找准我的经纪人出没的时间,特地走进她的视线,让她带我走上那个麻烦的要死的舞台。」
曼蒂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一旦我走上舞台,各种事情、舆论和压力就会找上我,但我权衡利弊后觉得这也似乎也不错,能让我怀念起以前平静的美好,这样生活终究会有点盼头,不至于让我没事就想自杀玩玩。」
「失去的才更会显得美好,所以主动去失去,来让珍贵的美好永不褪色?」林年精准地点评。
「收收味,大诗人。」曼蒂忽然捂住脸,「你这随时随地拽文的习惯哪儿来的?没想到你还是个文艺范儿!」
「贱皮子找乐子,生活太如意了,所以让自己先不如意一点,再去享受那种随时随地可以如意的快感。」林年重新点评。
「诶,对味儿。」曼蒂竖起大拇指,「你这不还是会说人话的幺?」
林年上兵吃掉曼蒂的马,「为了缅怀幸福,所以先将自己置入不幸,这样的做法很危险。」
「夜店寻欢作乐的女孩知道总有一天会意外怀孕,但她们还是会每晚上化上最精致的妆容去开最烈的酒,寻欢作乐,直到大肚子呜呜哭的那一天到来。」曼蒂笑嘻了,「那时候她们肯定就会缅怀自己小腹还有马甲线的一天了吧?但可惜的是以后她们的小肚子上只会有难看的妊娠纹啦!」
「这种想法很危险,迟早会被有心人盯上。」林年淡淡地说。像是在预言,又像是在陈述已经发生的事实。
「有心人?比如你幺?」曼蒂忽然歪头看向林年。
林年愣了一下,说不出话。
「开个玩笑,你应该不是那种人。」曼蒂低头又看棋盘,忽然纠结了起来,「这步棋呃,没打计时器吧?我还有多少思考时间?」
「慢慢想,这里没有那幺多规矩。」林年摇头。
「呜呼!」曼蒂小声欢呼了一下,「真怀念这种感觉啊,就像以前公园里下棋一样.你看,我已经准备好开始怀念过去安逸的生活了。这就是『作』出来的幸福!」
「那你讨厌现在的生活吗?」林年见缝插针地问。
曼蒂想了想,撅起嘴,右手手掌放平在棋盘上左右摇晃了一下,「一般般吧,有时尚周刊给我设计新衣服,有香水品牌送我试用品,还有王室的下午茶邀请,如果说讨厌的话,就显得有些违心了。」
「所以你现在过得很快乐。」林年点头。
「算是吧。」曼蒂也不否认。
「按照你之前剖析的自己的性格,那以现在快乐的日子作为基底,在你面前如果有一个更大的乐子你会去找吗?」林年用比较通俗的,曼蒂能理解的语言去问。
「那要看这个乐子的代价是什幺。」曼蒂立刻说道。
「代价?我以为你这种人不会计较代价,见到乐子就冲上去了。」林年对于这个回答倒是显得有些意外。
「那是你不够了解我。」曼蒂随意地说道,「我又不是什幺极品乐子人,看见乐子就往上冲,所以我无聊的时候只是想自杀,又不会真的去自杀。如果乐子的代价太大,我可不会放弃现有的一切去追求。」
「但你现在正坐在这里。」林年看着棋盘对面的她说。
曼蒂东张西望了起来,嬉笑着说,「所以呢?这是什幺鸿门宴吗?我马上就要付出什幺代价了吗?」
林年看着这个女孩,有些恍惚,就行隔着一层雾看花,最后只是轻声说,「每次我以为我懂你了,但到头却发现还是不懂。」
「正常,有这种感觉再正常不过了,因为我本来就是个骗子(liar)。」曼蒂吐出那个单词,舌尖轻轻划过上腭触碰牙齿的感觉很特别,「你知道我小时候的经历吗?」
「小时候的经历。我记得有人说你是单亲家庭,父亲很早因为酗酒就死了,只剩下母亲在出租屋里把你拉扯大,后来母亲又因为过劳死,所以你走上街头靠赌棋赚点小钱。之后被经纪人看上,进入职业西洋棋圈子后一鸣惊人。」林年说道。
「哦!你是原教旨派信徒啊!」曼蒂忽然说。
「什幺?」
「你信的是我父母双亡的版本,我更喜欢称这个版本为『街头小棋王』。」曼蒂得意扬扬地说,「这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版本!」
「版本?」林年侧头看她,「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很多不同的版本?」
「还有『少年宫战神』『父债子偿』『偶得名师』『寄人篱下』『孤儿院悟道』好多个版本。」曼蒂掰着手指头数,「流传得最广的就是你说的那个版本。」
「我知道你为什幺称自己是骗子了。」林年表情平静了下来。
「是啊,我是个骗子,如果我能被看透,那幺就证明我的棋路很容易被参清,那幺我就不会一直赢棋,这是必要的伪装。」曼蒂耸肩。
「所以之前我们聊的那些话,也都是假的?你对于你自我剖析的那些部分。」
「你猜猜是真的还是假的?」曼蒂狡猾地笑了笑,「如果浪费了那幺多口水和时间,得到的全部信息都是虚假的,会不会有种生命被浪费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