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珠帘外面隐约晃动的红脸胖子,吕氏心里就十分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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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标突然想起一件事:「许生,你的那本书的润笔费,最近可能会送你府上。第一笔十贯。以后陆续还会有。」
许克生没想到还有这幺多钱拿,笑着拱手道谢:「多谢殿下!」
没有太子在中间调和,书坊不可能给这幺高的「稿费」的。
朱标又对张华道:「取五百文给许生。这是小十五的诊金。」
许克生自然要收下的,诊金不能不收,」晚生多谢殿下赏赐。」
朱允通在一旁笑道:「许相公,你该说承惠」!」
众人哄堂大笑。
珠帘后吕氏都掩嘴笑了。
能在皇宫里赚钱的,许克生是独一份了。
唯独燕王奇怪地看着他们。
给皇家的宠物看病,竟然还要收钱?
许克生应该感到荣幸才对,竟然有这种机会,这是他家祖坟冒青烟了!
太子哥哥,你就惯着他吧?
这样下去,臣子们、奴仆们迟早要跳到皇家的脸上了!
现在不好当众提建议,驳了太子哥哥的面子,但是他决定找个时间,私下里劝劝太子,君臣该有等级区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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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想到,因为将许克生关进诏狱,现在让自己很被动,好像诚心为难太子一般。
为了显示自己对太子的关心,朱棣决定表现一把。
如何表现?
那就从对医生的严格要求开始吧。
朱棣咳嗽一声,温和地问道:「许生,今天参加乡试?」
许克生躬身回答了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禀燕王殿下,晚生参加了应天府今秋的乡试。」
朱棣又问道:「第一场感觉难度如何?」
「晚生感觉难度适中」
「嗯,好好考!别让太子失望了。」
「晚生一定竭尽全力。」
许克生心生疑惑,燕王这是怎幺了?
朱棣捻着胡子,又说道:「本王有一个属下,他的儿子也在应天府参加乡试,你们要是都中了,以后就是同年了。」
朱标笑道:「这幺巧?谁的孩子啊?」
「臣弟有个处理文书的幕僚,叫谢平义。他的嫡子谢品清在国子监读书,今年应考。」
「好,好,以后让他们两个认识。」朱标随口道。
许克生没有说话。
自己可不想和燕王系的人走的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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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铺垫了一番温情,以为许克生的心里应该很感动了,高贵的藩王竟然能如此平易近人。
朱棣轻轻咳嗽一声,将问题转到太子的膏药上来。
「许生,本王刚看了药方,却有一事不明。」
「请燕王殿下赐教。」
「许生,膏药不都是用「铅丹」的吗,为何这个药方没有?」
「禀燕王殿下,铅丹有毒,不适合太子殿下。」
?!
朱棣有些尴尬。
有毒?!
第一个问题就这幺无疾而终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去寻找问题。
「既然有毒,为何过去还要用?为何不早一些更换?为何一开始就不用?」
朱棣提出了一系列的质问。
虽然口气依然很温和,似乎有探讨的性质,但是问题就很不友好了。
「禀燕王殿下,药物多少都有毒性,医生用药,在其取舍。犹如附子」,有毒,但是可以救人。」
朱标对此深有同感:「四弟,你可能不知道,我有一次身体很不舒坦,就是许生开的药,其中一味药就是附子,喝了就有效果!」
许克生回答的有理有据,又有太子帮着解释,燕王也只好作罢。
朱棣有些遗憾,本想表现一把对大哥的关心,结果你们都不让本王说话。
他扫了许克生一眼,心中有些恼怒。
这个医生伶牙俐齿,本王是不喜的!
如果在北平府————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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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后,吕氏却皱起了眉头。
老四将许克生关进诏狱的时候,也没看他有关心他的大哥。
怎幺现在关心起来了?
她本以为朱棣只是一时好奇,没想到外面又响起了朱棣的声音。
朱棣好奇心作祟,又询问道:「许生,你用什幺替换的铅丹?」
许克生心生疑惑,刚才你不是看了药方了吗,上面写的很清楚啊。
还有,你一个藩王问这幺详细做什幺?
许克生没有贸然回答,涉及太子的病症,他不太清楚药方能否对外臣、藩王细说。
沉吟片刻,许克生回道:「禀燕王殿下,经过和太医院戴院判的仔细辨证,已经更换了其他药材。」
朱棣的脸沉了下来,目光不善地看着许克生。
这不等于没有回答吗?
本王就是想关心一下太子哥哥,你怎幺就不理解本王的苦心呢?
配合一下,老老实实回答问题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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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后吕氏更不高兴了。
藩王询问药方,为何问的这幺细致?
从好的方向说,就是弟弟关心哥哥。
可是有了将太子的医生关进诏狱的前车之鉴,吕氏已经完全不信任朱棣。
何况她所处的位置,对藩王有出于本能的警惕。
吕氏认为,朱棣有些越线了。
吕氏叫来刚才出去问话的宫女,低声吩咐了几句。
宫女再次款款走了出来,径直走到朱棣面前,屈膝施礼:「燕王殿下,太子妃娘娘有话和您说。」
朱棣急忙起身,看了一眼太子:「太子哥哥?」
朱标微微颔首:「去吧。」
他又冲许克生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回家了。
许克生一个长揖,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朱棣走到珠帘前,躬身施礼:「臣弟拜见太子妃殿下。」
珠帘里有人轻声问道:「四叔,何时开始学习医术了?」
太子听了这句话就知道大事不好,太子妃要训斥燕王。
声音很温和,但是话却是绵里藏针。
朱棣老脸瞬间火辣辣的,急忙躬身道:「禀太子妃殿下,臣弟对医术知之甚少。」
太子擡头看了一眼珠帘,然后拿起一个奏疏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现在皇后空缺,长嫂如母。
吕氏作为大嫂,对小叔子可以训其不逮,导其向善。
这是礼教。
朱标也不便干涉。
「四叔刚才不是在点拨许生吗?」珠帘后的丽人慵懒地问道。
太子妃的语调十分缓慢,朱棣额头却渗出了细汗。
「呃,臣弟只是有些疑问才询问一番,绝不敢有点拨之意。」
珠帘后,吕氏继续平淡地说道:「有一件事需要四叔知晓,许生医术精湛,陛下、太子都是信赖他的。陛下更是任命他总领太子医事,就是太医院也要配合他的。」
「臣弟记住了。」
「四叔去忙吧。」
「臣弟谨记太子妃殿下教诲,臣弟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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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老脸火辣辣地回来了,对太子咧咧嘴道:「太子妃殿下的教诲,臣弟一定谨记在心。」
他说的很恭敬,但是显然是带着气故意这幺说的。
他感觉太子妃不给他面子,竟然当着孩子、宫人的面教训了他。
「你王嫂和你谈了什幺?」太子满脸疑惑。
太子扬扬手里的奏疏,解释道:「我刚才看奏疏呢,没注意听。」
明明近在咫尺,但是他就是没听见。
已婚男人必备技能之装聋作哑,太子运用的炉火纯青。
???
朱棣彻底大无语了。
我信你个鬼!
大哥你就装吧!
「哼哈二将」都转过身去,努力憋着笑,憋的很辛苦。
太子却拿起一本奏疏递给朱棣:「四弟你看看这本,北平府冬天要疏浚的一些河流,你长期在当地主持军政,提提建议。」
朱棣接过奏疏,总算缓解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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