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知道,许克生又能有什幺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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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克生进去不过盏茶时间就告退了。
出殿的时候,看到杜望之满脸的高深莫测,捻着胡须犹如世外高人;
两个殿下求知若渴,正不断给他彩虹屁。
许克生冲他们拱手告辞。
杜望之只是拱拱手,没有说话。
两个小殿下却转过身,冲他挤挤眼。
许克生心领神会,大步下了御阶。
显然,杜望之回答的很圆满,两位殿下应该给了不少鼓励。
刚才领路的宫人还在,领着他朝东华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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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哈二将」终于放过杜望之,联袂进了大殿。
朱元璋正在和重臣们说话,看到宝贝孙子来了,急忙赐座,又命令宫女给孩子送来糕点和饮品。
燕王心中叹息,父皇就是隔代亲啊。
父皇何曾对自己兄弟这幺和气说话过?
朱元璋敏锐地察觉,两个孙子很高兴,于是问道:「炆儿,熥儿,有什幺开心的事情吗?」
朱允炆躬身回道:「皇爷爷,孙儿和三弟刚才在殿外遇到了燕王府里的杜先生,和他聊了几句。」
「哦?」朱元璋来了兴趣。
燕王向他郑重推荐了杜望之,说这人精通易学,他终于被说动了,决定今天会后见一面。
没想到孙儿先和杜望之聊了。
「你们都聊了什幺?」
朱允炆看看朱允熥,笑道:「杜先生既然精通易学,孙儿们就请他算一卦。」
「孙儿手里握了一只画眉,三弟手里握了一只百灵,然后请杜先生推演一番,我们兄弟手里的鸟分别是活的,还是死的。」
众人听了都露出了微笑。
题目看似简单,其实有一点小小的难度。
如果杜望之说「活」,皇孙可以捏死小鸟;
如果杜望之说「死」,可是鸟明明是活的;
说不死不活那是耍赖,杜望之应该不会这幺没品。
这哪里是算卦,这是考验杜望之的反应。
朱元璋忍不住也笑了,觉得两个宝贝孙子太聪明了,提出的问题如此有趣:「杜先生是如何回答的?」
朱棣也支起了耳朵,十分关心杜望之的答案。
这直接决定了在父皇那里是加分,还是减分。
朱允炆回道:「杜先生说,是死,是活,在两位殿下的一念之间。」」
朱元璋面露笑容,「好,这个答案很机智。」
朱棣很高兴,插了一句道:「父皇,杜先生精通易学,这点小小的变化自然是手到擒来。」
重臣们也都会心一笑,纷纷点头称赞。
虽然是逗小孩子的小把戏,但是杜望之还算有点急智的。
朱元璋又问了一句:「你们兄弟怎幺想到了这个有趣的问题?」
他总觉得两个孙子的老师都是大儒,教不出角度如此清奇的问题。
朱允炆解释道:「在来谨身殿的路上,我们兄弟遇到了许克生相公。他说相————呃————易学,虽然是推演天地之间的变化,但是也有一套说话的艺术的。」
「我们兄弟可以用一个小问题,请杜先生展示一番。」
「于是让我们兄弟各自手握一只鸟,先盯着先生看,等他局促不安的时候,询问这个问题。」
「许相公还告诉孙儿,按照易学的思路,杜先生会从人心的角度回答,例如说鸟的死活在殿下的一念之间」。」
「后来杜先生果然如此回答的。」
!!!
重臣们都吃了一惊,本以为杜望之反应很好,没想到一切都在许克生的意料之中。
其实相面、算命的话术很多就是这样,十分圆融,模棱两可。
有时候看似说的很准,其实都是之前的铺垫、试探,最后下的一个最适合对方需要的结论。
在众人的心里,本来戴着神秘面纱的杜望之,现在的形象瞬间变得真实无比,就是那个干巴老头。
许克生!
刚才那个瘦高的年轻人?
哦,老夫喝过他造的文思豆腐。
果然是个聪明人!
瞬间。
大殿里鸦雀无声。
燕王吹捧的易学大师,褪去画皮,也不过是江湖术士的把戏。
这不是给燕王添堵吗?
虽然重臣们才不关心一个藩王怎幺想,但是藩王毕竟是陛下的儿子,如果记仇的话————
朱元璋捻着胡子,微微颔首:「知道了,这个故事很有趣。」
朱棣的脸黑的像锅底。
杜望之在谨身殿外被耍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陛下,自己费了多少口舌,才推荐给陛下,以为能图陛下开心。
没想到开局就被许克生带歪了!
真是可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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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朱元璋考核了两个宝贝孙子的学业,简单问了几句,兄弟两个回答的都挺好。
朱元璋夸赞了几句,就让他们回去了。
之后继续议事。
他似乎彻底忘记了外面还有个杜望之。
直到重臣们告退,朱元璋也只字不提接见的事情。
朱棣只好等群臣走了,上前提醒道:「父皇,杜望之已经在殿外候旨了。」
朱元璋擡起眼皮看了看他:「朕累了,带着他回吧。」
朱棣心中叹息,只好躬身告退。
被许克生给破坏了,本来想给父皇留个好印象,结果彻底翻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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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望之在殿外候旨,从开始的心里焦虑如火烤一般。
直到最后等的麻木,双腿站的发酸。
小朝会已经结束了,每一个出来的重臣都看看他,然后大步走了。
大部分人都认识他,甚至请他相过面。
今天像不认识他一样,都是甩着袖子,走的很稳。
杜望之有些不明所以,难道他们也知道老夫易学了得。
直到朱棣出来,杜望之以为要觐见了,急忙理理衣服,整理一下帽子。
朱棣却叹了一口气,「先生,走吧。」
杜望之愣了一下,急忙跟上,闷头朝外走。
朱棣忍不住问道:「刚才,太子的两个孩子和你说话了?」
杜望之笑了:「殿下,就是一个小游戏,学生也回答他们了。」
他自认为回答的很完美,就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等他说完,朱棣幽幽地说道:「这个问题,是许克生教他们的,连你的答案都和许克生说的一模一样。」
杜望之惊讶的张圆了嘴:「王爷,这————这怎幺可能?!」
朱棣一句话也不说,闷头向外走。
杜望之知道燕王不会骗他。
自己以为是两位殿下的考校,其实他们是在看戏?
自以为表现的很好,当时还很自得,以后让两个殿下心悦诚服了。
其实自己像个小丑,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预测之中?
当即。
杜望之汗如浆下,极度的羞耻袭上心头。
竟然丢人丢到皇宫了?!
老夫的声望?
老夫的名誉?
他的眼前一阵发黑,一头栽倒在地,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