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娘摇摇头:「二郎,哪里都是如此,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就有争斗。」
「云栖观都算好的,至少大家表面上很和气。隔壁的一家寺庙甚至闹上官府,将几个师兄陷害进了大牢。」
许克生摇头叹息。
有些人纵使出家了,一样也有功名利禄。
「王————咳咳!清扬道姑那边呢?」许克生问道,「她也不想住道观了?」
「她没问题,她在的庵,方丈是她的师父。」周三娘解释道。
看看外面,周三娘低声道:「想让清扬姑姑搬过来住?」
「是啊!」许克生坦然地承认了,「有她陪伴你们,我更放心啊。」
「哦,这样啊,」周三娘拉长了声音。
许克生突然想起一件事:「三娘,你家合作的药材商,有信得过的吗?」
周三娘摇摇头:「奴家不清楚,大舅母只负责柜内,外面的事也不会知道的。」
「和外面的生意往来都是外公、大舅他们在做,他们不在了,家业败落,之前的关系也就淡了。」
许克生只好作罢。
兽药铺子现在店面有了,掌柜有了,就差药材供应商了。
这种合作商不能随便找,万一找了个奸诈的坑货,赔钱事小,毁了名声就无法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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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克生收拾一番出门了。
该进宫谢恩了。
这次没有走过去的路线,沿着秦淮河,走洪武门外,去东华门。
而是顺着西院外的路,一路向北。
周三娘的舅母要去兽药铺子,他决定先去看看环境,毕竟之前被泼皮滋扰过。
到了兽药铺子,门前很干净,别说垃圾,就是一片落叶都没有。
估计是附近的邻居帮忙扫了。
不少商铺的东家、掌柜还主动和他打招呼。
大家都很热情,很客套。
一看都是很好相处的。
许克生很满意,周三娘的舅母一个妇道人家住在这里,街坊和善好相处是最重要的。
许克生又提前和他们打了招呼:「会有一位大娘过来当掌柜,并且住在店后,以后请各位高邻多多关照。」
众人纷纷表示一定守望相助,睦邻友好,和善相处。
许克生催驴走了,等周三娘的舅母搬过来,再给邻居送点小礼物,以后她就能安稳地在这生活了。
自己单门独院,远胜过在道观里看人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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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克生一路向北,经过北门桥。
那个叫「吴老二」的死士,刺杀之前曾经在这买过一碗参汤。
之所以这里的铺子的参汤是货真价实的,因为铺子的东家是戴思恭的三徒弟如果东家敢以次充好,就戴思恭那个性格,一定会打折他的腿。
药店就在眼前,门两侧没有对联,只挂了一个木牌,上书四个大字:「橘井泉香」。
这幺熟悉的字迹,一看就是戴院判的。
这句话暗含药到病除,普惠百姓。
敢立这个牌子,店家必须有名医坐堂。
戴院判的徒弟是有资格立的。
许克生和戴院判的几个徒弟都是几面之缘,不是很熟,催驴从门前经过,没有打算下去打招呼。
店里闹哄哄的,围了不少人。
许克生愣了,今天生意这幺好?
但是听到里面有人咋咋呼呼,他就知道不对了,药铺出问题了。
「你们开的方子有问题!」
「吃药之前还能自己起来,吃了药人就要不行了。」
「说吧,怎幺办?」
「俺放话在这儿,家父要是有个好歹,就砸了你们的招牌!」
".——"
坐堂的中年医生黑的脸膛、个子矮壮,在这群人的咄咄相逼下有些唯唯诺诺:「这————这怎幺会错?」
「要不各位等一等,在下的三师兄很快就来了,到时候请他给病人再看看。」
「各位不要急,让在下看看病人。」
可是病人家属不愿意了,」你既然说没错,为何还要请你三师兄出面?」
「还名医的弟子,俺看你就是个庸医!呸!」
「俺知道他的,他治死过一个小娃娃!」
「庸医害人!」
「砸!砸了这庸医的店!」
中年医生满头大汗,眼神十分惶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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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乱糟糟的药铺,门外越来越多看热闹的百姓,许克生走不了了,这是戴院判弟子的产业,自己不能坐视不管。
许克生拴好驴子,缓缓走了进去。
他先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只看到吃瓜的百姓、病人家属、紧张的医生和伙计,病人被围在中间,反而看不清楚。
许克生找到一个伙计,低声问道:「」
「怎幺没见药渣?」
伙计认识他,急忙低声道:「相公,他们没带药渣来。」
许克生心中有数了,交代几句,看着伙计快步走远了。
病人家属已经撸着袖子,对着坐堂医生推推搡搡了,也有人开始故意推撞药店的物品。
许克生这才大声问道:「谁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要砸人家铺子?」
店铺里安静了下来,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门口,阳光下,一个瘦高的年轻书生挡住了阳光,神情十分严肃。
病人家属安静了下来。
他们对读书人,尤其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心存敬畏。
坐堂的中年医生急忙挤过人群,满脸欣喜道:「许相公,您来了?真是太好了!」
看到他,许克生心中叹息,难怪会出事。
这人是戴思恭的第六个徒弟章延年,为人憨厚,做事踏实,医术也尽得戴思恭的真传,是京城的名医。
但是去年,他不小心诊断失误,用错了方子,导致患儿死亡。
虽然看在戴院判的面子,患者家属拿了一笔钱就没有追究,但是自此章延年有了心结,开药总是患得患失,很不自信。
今天这群人如此熟悉他的过去,不知道是真的出了问题,还是藉故来闹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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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克生再次叫来一个伙计,拿出自己的一张名帖塞给了他,「他们一旦敢动手打人、砸店,你就拿着我的名帖,去锦衣卫衙门,找上左千户所的董百户。」
许克生故意声音很大。
一群病人家属听到竟然有锦衣卫的关系,嚣张的神情都有些缓和了,撸起来的袖子也悄悄地放了下来。
伙计立刻拿著名帖去了后门站着,准备一旦事情不对,就立刻从后门跑开。
病人家属的开始叫屈:「秀才公,他开错方子了,家父吃了之后起不来床了。」
「读书人就要讲道理!」
「是啊,拿官服吓唬俺们!」
"——"
许克生伸手道:「我看看方子。」
章延年急忙递上药店备案的方子,「许相公,请过目。」
他又对病人家属道:「别看相公年轻,他的医术家师都是赞叹的。」
许克生接过药方,朝病人走过去。
病人家属纷纷让路。
病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老脸蜡黄,腹部肿胀,躺在门板上气息十分微弱。
许克生上前给他把了脉。
病人是痹证,就是风湿性关节炎。
再对照方子,三七、雪上一枝蒿、骨碎补、赤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