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报复?
谨身殿。
朱元璋抛出了问题。
御医们都缩缩脖子沉默了。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生麻黄只有过量才会有生命危险,一钱、两钱至多是身体不适。
蜜炙过的麻黄不可能变得更坏,只要不改变药性就可以用的。
现在已经确定,药性没有变。
只是在宫中行医多年,都养成了说话不说满、遇事不出头的习惯。
何况现在是太子用药,干系太大,他们更是战战兢兢,半个字都不敢多说,幸好院使、院判都在。
王院使似乎还在组织语言。
戴思恭躬身回道:
「陛下,臣认为可行。」
王院使立刻也跟进回道:」陛下,老臣也认为可行。」
其他御医这才按照排序跟着赞同朱元璋微微颌首,「那今晚的药方就换炮制过的麻黄,诸卿以为如何?「
依然是戴思恭第一个赞同:
「臣赞同!」
之后是王院使,各位御医。
朱元璋微微颌首,「那就这幺定了。」
王院使当即拱手领旨。
环视众臣,朱元璋不由地感慨道:
「戴卿为了试制蜜炙麻黄,最后炭气中毒,幸好问题不大。」
戴思恭连道惭愧,自己是御医,竟然还中了炭气。
朱元璋又叹道:
「许这幺的年纪,从雾化到蜜炙,都是前所未有的开创之举。」
「戴卿、许生做事如此用心,朕心甚慰!」
戴思恭连称「不敢当」。
周慎行心里酸溜溜的,这次又让戴思恭、许克生露脸了。
他也有些纳闷,许克生的脑子是这幺长的,哪里这幺多稀奇古怪的方法?
朱元璋又和众人聊起了太医院历任优秀的御医,不时感叹几声。
众臣子当然明白,陛下这是勉励众人,以这些优秀的医生为榜样。
王院使也带着众人,一再保证,一定要学习先贤,努力提高医术。
朱元璋说的越发起劲。
可是众臣的神情却越来越怪,鬓角都出汗了,就连王院使也在夹腿提臀。
夕阳终于沉入西山。
暮色笼罩京城,快要宵禁了。
朱元璋看到宫人端上烛台,终于摆摆手道:
「散了吧。」
标儿该吃晚上的药了。
众臣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一般,立刻拱手告退。
出了谨身殿,王院使和戴思恭自持身份,还能稳稳地向前走,不少人已经在疾步快走了。
麻黄还有一个功效就是利尿,刚才每个人都喝了一大碗。
驯象门内。
许克生和林司吏登上了码头,船夫摇着小船走了。
许克生低声道:
「林司吏,我还要从水路回去。」
如果走旱路,被士兵看到就不好解释了。
林司吏解释道:
「明天开城门之后,他来接我们。」
林司吏在前面带路,两人穿街过巷。
林司吏一边走一边解释道:
「像你找的这种档案,找堂官,不如找管库房的书吏更快捷。」
许可生也深以为然。
找堂官,最后堂官也要找书吏去解决,堂官不可能去翻故纸堆。
穿过两个巷口,他们终于赶在宵禁前进了一个厢,最后在一个小院子前站住了。
只有一进院子,三间低矮的茅草屋,还在西侧建了一个厨房。
篱笆拉的院子,柴门是碎木板拼凑的。
林司吏上前敲了敲门。
一个衣着朴素干净的老妇人出了屋子,开门看到是林司吏,妇人热心地招呼:
「快请进!」
又转头大声道:
「是林司吏!」
屋里传来动静,还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兴奋地叫了一声:
「林兄!快进来!」
很快,屋里点起了微弱的亮光。
林司吏指着许克生介绍道:
「大嫂,这位是小许相公。」
许克生拱手施礼,「晚生见过婆婆。」
老妇人慈祥地说道:
「外面冷,快进来吧。」
一个灰白胡子的矮瘦老人迎了出来,站在房门口招呼:
「林兄,快进屋,外面太冷。」
林司吏给双方做了介绍,奉上准备的素食。
许克生也拿出篮子,「婆婆,这是晚生带来的豆腐汤。」
老妇人笑着接了过去,「你这孩子真是客气。」
客套了一番,众人一起进屋落座。
林司吏询问道:
「孙兄,最近身子骨怎幺样?」
孙管勾笑了,「还能怎幺样?一时半会死不了。」
林司吏指了指许克生:
「许相公的医术不错,要不要帮你把个脉?」
孙管勾见许克生年轻,以为是读书人念了几本书就出来装,便摆摆手客气道:
「老夫最近还,先不麻烦许相公了。」
林司吏心中有些急了,就靠给你看病才能伸手要东西。
你不让看病,我们怎幺开口?
「孙兄,许生的医术还是很好的。「
孙管勾却笑了笑说道:
「和你说实话吧,我这老病了,吃了十几年的药汤子,实在喝够了。马上花甲之年了,也不想折腾自己了。」
2
老妇人过来招呼:
「先用晚饭吧。」
众人在饭桌前落座,老妇人亲手布置了饭菜,果然全都是素食。
孙管勾解释道:
「林兄知道,我的胃口不好,家没有荤腥,只有这些素菜。」
林司吏摆摆手,笑道:
「是我们来的太突然了。」
老妇人送来了一壶温热的黄酒。
许克生婉拒了,今天有事要谈,他担心酒后头脑不清醒。
孙管勾见他还未戴冠,也没有再劝,他和林司吏两人对饮。
两个老吏一边喝酒一边聊起往事,很多都发生在胡惟庸还是丞相的时候。
从他们的故事中,许克生看到了另一个胡惟庸,一个和官方文件完全不同的胡惟庸。
不过,他关注的不是这些,他更想知道王大锤的家世。
终于,林司吏问道:
「老孙,还记得考功清吏司的第任郎中吗?」
许克生不由地暗暗佩服,到底是老公人,将真正的问题藏在话里,前面的回忆往事都是铺垫。
孙管勾沉吟了片刻说道:
「记得,他的姓很少见,姓「哥舒』,名「宗铭』。」
哥舒宗铭?
许克生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
林司吏有些惊讶:
「哥舒?竟然是西北来的汉子?」
孙管勾摇摇头,「老家河北,他和咱们的眉眼无甚区别,除了个子高大健壮。他的妻子还是江南的女子。」
林司吏急忙问道:
「我知道,他上书为丞相喊冤被免职,后来呢?」
孙管勾却举起酒杯,「来,走一个。」
两人觥筹交错,许克生只能忍着好奇心,耐心等候。
期间,老妇人端来不少菜。
但是许克生的豆腐汤却迟迟没有上来。
终于,孙管勾放下了酒杯,才继续道:
「他被免职后,朝廷一直没有处分他,但是倒霉的达官显贵太多了,他一个郎中反而没几个人在意。「
林司吏有些沉默了,他当时是工部侍郎,因此下狱。
孙管勾继续道:
「后来他被朋友接走了,去了江北,之后就下落不明了。」
许克生见林司吏走神了,只好自己问道:
「管勾,请问是哪位朋友接他们去的江北?」
孙管勾想了想:
「老夫记得,哥舒郎中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两家来往甚密,那个朋友曾在丞相府当幕僚,姓余』,人示余。」
许克生立刻想起了余大更。
会不会是这个「余」家?
孙管勾斟满了酒,和林司吏碰了一下,「走一个。」
然后端起来一饮而尽,捏着筷子问道:
「你们怎幺突然问起哥舒郎中?」
许克生也不隐瞒,解释道:
「有个大匪,威胁到了晚生的安全,他自称是哥舒郎中的后人。」
孙管勾十分意外,「还有这事?」
他仔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老夫猜测,冒名的可能性大。哥舒郎中是在洪武十三年底罢官的,他的大儿子在洪武十二年就在北境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