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福见状,脸上依旧没什幺波澜,只是对李副所长和周围还没完全散去的邻居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也没再多说什幺,拉着脸上还带着不服气的刘小军,也转身回了自家的西耳房,关上了门。
主角散去,看热闹的邻居们这才意犹未尽地、三三两两地各自回家,但压抑不住的议论声,却在四合院的各个角落里低低地蔓延开来。
「我看啊,这事儿,八成就是刘长福找人干的!瞧他刚才那几句话,软中带硬,笑里藏刀,吓死个人!马家那俩小子,这次算是碰到硬茬子了!」
「我看未必吧?刘长福看着不像那幺狠的人……平时闷葫芦似的。不过也难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啊。」
「就是,马大国那小子本来就不安分,在外面耍钱、倒腾票证的事,大家伙儿谁心里没点数?保不齐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或者黑了谁的钱,被人给下了黑手,收拾了。」
「甭管是谁干的,马家这次算是结结实实踢到铁板了,吃了这幺大个哑巴亏,我看他们以后在院里得夹着尾巴做人了,至少不敢再明着招惹刘家了。」
「活该!让他们家那俩小子平时在院里横着走,欺软怕硬!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报应!」
阳光明一家人也随着人流回到了东跨院。
田玉芬轻轻拍了拍胸口,舒了一口长气,脸上带着后怕和感慨:
「唉,这马家也真是……大国那孩子,虽说平时不着调,可这腿断了,得多受罪啊。这当爹妈的,心里得多难受。」
她终究是心软,带着一种朴素的同情。
老太太还坐在堂屋门口那把磨得光滑的竹椅上,慢悠悠地摇着那把破旧的蒲扇,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历经世事的洞然与淡然。
听儿媳妇讲述完事情的经过,她接口道:「要我说啊,玉芬,这事多半不是刘家干的。
刘长福那人,我瞧着是阴沉了些,心思重,但不像是能下这种死手的人。
我看啊,九成九是马大国自己在外头惹了不该惹的人,或者是干了什幺见不得光的事,才招来这顿狠打。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这都是自个儿招的。」
阳光明听着母亲和奶奶的议论,没有立刻插话。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这件事,从动机、时机到手法,十有八九就是刘长福策划的。
那种干脆利落、打完就走的手法,精准的打击,以及事后刘长福那异乎寻常的冷静态度,还有那番充满威胁和心理攻势的言语,都很符合刘长福那种平日隐忍、一旦反击就精准狠辣的作风。
而且,刘长福刚才那番看似玩笑、实则狠厉的威胁,实际上就是一种强烈的警告和心理战,目的就是要彻底震慑住马家,让他们即使心里怀疑得要死,也因为恐惧而不敢再轻易挑衅。
他觉得,马有财那个人,外表看起来混不吝,蛮横霸道,咋咋呼呼,但内里其实并不够狠,甚至有点欺软怕硬和懦弱。
这次吃了刘家给的这幺大一个血淋淋的教训,很可能会被真正吓住,打怕了。
就算心里还有怨恨和不甘,以后在面对刘家时,也必然要掂量掂量,考虑一下值不值得,以及能不能承受得起再次硬碰硬的后果。
这院里的力量格局,经过这一夜,恐怕要悄然改变了。
不过,这些基于对人性的洞察和事情逻辑分析的猜测,他并没有说出口。
母亲和奶奶都是心地善良、恪守本分的普通人,她们的世界相对简单,他不想让这些阴暗的算计、狠辣的手段和血腥的报复吓到她们,污染她们生活中那份相对的平静。
他只是顺着她们的话,用毛巾擦着手,语气轻松地说道:「娘,奶奶,你们说的有道理。
马大国自己在外面不学好,惹上是非的可能性更大些。
这无头案子,警察查起来也费劲。咱们啊,就别跟着瞎猜了,过好自己的日子最要紧。这院里的是是非非,少掺和。」
田玉芬点点头,深以为然:「光明说的是。别人家的是非,咱们少议论,也议论不清。过好自己的日子,平平安安的,比什幺都强。」
老太太也附和道:「对,关起门来过咱们的清静日子。是非终日有,不听自然无。光明啊,明天周日休息,你有什幺打算?也出去散散心,别老在屋里闷着。」
阳光明脸上露出轻松而期待的笑容,说道:「正想跟你们说呢。明天我打算去河边钓鱼,放松一下。早就准备好鱼竿和鱼饵了,天气也不错,正好去碰碰运气。」
一直趴在窗台上写作业的阳珊珊一听,立刻扔下铅笔,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跑过来,拉着哥哥的手,大眼睛亮晶晶的:「哥,你去钓鱼?能钓到大鱼吗?我也想去!带我去嘛!」
「河边路不好走,水深浅不知,而且我得找个安静地方下竿,带着你这个小调皮,鱼都吓跑了。
你乖乖在家写作业,帮娘做点事。」
阳光明摸了摸妹妹的头,语气温和但不容商量,「哥争取钓几条大鱼回来,晚上给你们熬鱼汤,或者红烧了加餐!」
田玉芬也叮嘱道:「去钓鱼小心点,别往水深的地方去,也别太靠岸边,滑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钓不着也没关系,就当去郊外走走,散散心。」
「知道了,娘。您就放心吧。」阳光明应道。
他对明天的钓鱼活动颇为期待。
一方面,这确实是一种非常不错的休闲方式,可以让他暂时从研究所里那些复杂的数学思考、公式推导中解脱出来,呼吸一下郊外的新鲜空气,享受一下秋日河边的宁静与开阔,让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另一方面,这也是一个给家里补充食材的合情合理、绝不会引人怀疑的绝佳渠道。
他的那个冰箱空间里,每日自动刷新的物资中,就包括一条一斤半左右的草鱼。
最近这三天的「存货」,他都还特意留着没动,就是为了等待这样一个合适的机会拿出来。
正好可以借这次钓鱼的机会,把它们合理地「洗白」,就当作是自己钓上来的收获。
想到这里,他嘴角不由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家人看到大鱼时惊喜的表情。
看来,明天家里的晚饭,又能多一道实实在在的硬菜了。
前院的风波似乎暂时平息了,但那种邻里之间深深的猜忌、彼此提防和紧张的暗流,却并未完全消失。
不过,这一切都与阳光明无关。
他现在更期待的,是明天河边的清风、垂钓的闲适、阳光的暖意,以及家人看到他「收获」时那开心、满足的笑容。
这才是他想要守护的实实在在的生活。
夜色渐深,月光如水银般泻满庭院。
四合院在各家各户逐渐熄灭的微弱灯光和持续到深夜的窃窃私语中,慢慢沉入了睡眠。
第二天是周日,果然秋高气爽,天空碧蓝如洗,阳光明媚而温暖,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一大早,天色刚蒙蒙亮,阳光明就起来了,感觉神清气爽。
他动作利落地收拾好钓鱼的用具:一根自己用细长而有韧性的竹竿精心改造的简易钓竿;鱼线、鱼钩、浮漂都绑得结实妥帖;一个小马扎;一个有些掉漆的铁皮水桶,用来装鱼和盛水;还有一小罐提前准备好的鱼饵。
田玉芬已经早早起来,蒸好了一锅二合面馒头,煮了一锅稠稠的玉米粥,就着自家腌的萝卜条咸菜,一家人围着炕桌吃了顿简单却温暖的早饭。
吃完饭,阳光明便把空水桶和小马扎,用麻绳牢固地绑在母亲那辆新自行车的后架上,钓竿则小心地斜挎在车把上。
「娘,奶奶,我走了啊。重要是回来的太晚,你们别等我吃饭。」阳光明推着车子说道。
「哎,路上骑慢点,看着点车马行人,坑坑洼洼的地方小心点。」田玉芬从厨房探出头,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手里还拿着湿漉漉的抹布。
「哥,你一定要钓到大鱼回来啊!我要吃大鱼!」阳珊珊追到月亮门口,倚着门框,挥着小手,充满期待地喊道。
「放心吧!等着哥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