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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远远站着,身形半隐在班驳的墙影里,并没有挤进前院那闹哄哄的人群中心。

他选择了一个相对僻静又能听清场中对话的位置,借着院里几盏昏黄灯光,冷静地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秋天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动树梢,却吹不散前院那弥漫着的躁动与火药味。

争吵的声音很高,即使不想刻意去听,那些充满愤怒和指控的语句也清晰地钻进耳朵里。

他听了一会儿,结合周围邻居们带着各种猜测与感慨的议论声,总算把眼前这场新风波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

原来,就在刚才,天色擦黑没多久,马有财一家三口刚刚吃过晚饭,一个住在附近胡同、平日里与马家还算有点头之交的邻居,就气喘吁吁地跑来报信。

那人的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说是就在离四合院不过两三里地的一条偏僻胡同里,亲眼看见马大国躺在地上抱着腿嗷嗷直叫。

那惨状,看样子伤得不轻,十有八九是腿断了!

报信的人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神里还残留着惊惧。

马有财和马二国一听这消息,顿时就如五雷轰顶,慌了手脚。

马大国确实是晚上出去会朋友了,可这个时间点,按理说早该回来了,没想到竟然在路上出了这等祸事!

父子二人当时脑子一懵,也顾不上多问细节,心里火烧火燎的,跟着报信的邻居就匆忙冲出了院子。

幸好距离不算太远,不过十来分钟,他们就在一条昏暗僻静的胡同里,找到了瘫倒在地、痛苦呻吟的马大国。

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只见马大国当时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豆大的冷汗,混合着灰尘黏在皮肤上。

他双手死死抱着左小腿,身子蜷缩得像只虾米,嘴里不干不净、断断续续地咒骂着那个偷袭他的王八蛋。

马有财和马二国见状,心都沉到了谷底,又惊又怒。

也顾不得追问细节,两人一左一右,费力地架起人高马大、此刻却软成一滩泥的马大国,几乎是半拖半擡,赶紧送往附近的医院。

一路上,马大国的呻吟声和咒骂声就没停过,引得零星的路人侧目。

经过医生紧急的检查和处理,诊断结果很快出来了:马大国的左小腿胫骨骨裂,情况比较严重,需要立刻打上石膏固定,并且必须住院治疗,观察一段时间。

等马大国的腿打上了厚厚的的石膏,像根沉重的棍子般被吊在病床上,哼哼唧唧地缓过点儿劲来之后,马有财这才阴沉着脸,强压着怒火和担忧,仔细询问起事情的具体经过。

马大国忍着腿上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他说晚上是在一个朋友家吃饭,确实喝了点酒,但自觉没醉,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走到那条离家不远、平时也常走的小路上时,四周静悄悄的,突然,毫无预兆地,就被人在背后用麻袋套住了头!

他当时就懵了,眼前一黑,心里咯噔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腿上就挨了重重两棍子!

那真是钻心的疼,骨头好像都发出了「咔嚓」声。

他当时就惨叫一声,摔倒在地,那人也没说话,又朝着他的伤腿补了一下狠的,然后脚步声就飞快地跑远了,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他挣扎着把麻袋扯下来,周围黑漆漆的,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由于是被背后突然套的麻袋,事发突然,天色又暗,他根本没看清下手的人是谁,连对方是胖是瘦,是高是矮,穿什幺衣服都不知道,只觉得那棍子抡下来的力道,又狠又准。

马有财和马二国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父子三人在医院病房里,低声分析了一圈。

马大国最近虽然还是游手好闲,招猫逗狗,但仔细想想,并没和谁结下这种需要断腿泄愤的深仇大恨。

思来想去,把最近得罪过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嫌疑最大的矛头,直指两个月前结下梁子的刘长福父子!

尤其是刘长福,那天晚上在李副所长家,他那番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充满威胁的话,现在回想起来,更是让人脊背发凉,字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针!不是他家,还能有谁?

「肯定是他家!绝对是刘长福这老小子报复!」马二国咬着后槽牙,眼睛里冒着火,仿佛要将眼前的空气都点燃。

马有财阴沉着脸,没立刻说话,但眼神里的怀疑和愤怒也是显而易见。

他们几乎认定了刘家就是罪魁祸首,那股邪火,在马二国心里熊熊燃烧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

简单安顿好马大国,马有财留下来照看,马二国则憋着一肚子快要爆炸的气,急匆匆地赶回四合院。

一是把情况告诉在家里焦急等待、坐立不安的母亲,二是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直接就要去找刘家理论,讨个说法!

这口闷气不出,他觉得自己今晚就得炸了。

于是,就有了眼前前院这场剑拔弩张的对峙。

马二国认定是刘家打击报复,堵着刘小军那间西耳房的门口,脸红脖子粗地怒吼质问,唾沫星子横飞。

刘小军今天下午一直在家,心里还因为猪大肠的事憋着委屈,觉得自家吃了亏,被马二国这幺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地冤枉,自然是火冒三丈。

年轻气盛的刘小军,哪里肯背这黑锅,毫不示弱地梗着脖子反驳回去。

两人越吵越凶,声音一个比一个高,手指头都快戳到对方鼻子上了,眼看就又要动起手来,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旁观的邻居们听着两人充满火气的争吵,也大致明白了是怎幺回事,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脸上神色各异,有惊讶,有怀疑,有担忧,也有几分事不关己、纯粹看热闹的兴致。

住在同院,素来有些威望的佟大爷看不下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迈步走到两人中间,先是分开了眼看就要肢体接触的两人,制止了冲突的升级,然后面向情绪激动的马二国,语气严肃地说道:

「二国,你先别急眼,听我一句。

小军今天下午确实没出门,这点我可以作证。

我今天下午休息,没上班,看见他进进出出好几回,不是倒水就是搬东西,就在自家门口转悠,从来没离开过院子。

这前前后后我都看着呢,他不可能长了翅膀,飞到你哥那条两三里外的小路上去堵人。

这点,我老头子拿我这双老眼担保!」

佟大爷在院里住了几十年,为人正直,他的话还是比较有分量的。

马二国一听,愣了一下,气势不由得一窒,但立刻又梗着脖子,带着不甘和固执反驳:

「佟大爷,不是他,那肯定就是他爹刘长福!

除了他们家,还有谁会对我哥下这幺狠的手!这院里院外,就数跟他家的仇最大!」

他这话听起来也有些道理,毕竟刘长福直到现在也还没回家,确实有作案的时间。

众人的窃窃私语声又响了起来,猜测纷纭,目光在刘小军和马二国愤怒的脸上来回逡巡。

正在这议论纷纷、僵持不下之际,大门外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在这紧张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清晰。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刘长福和李副所长一前一后,正边说边笑地走进了前院,看样子是下班回家的时候正好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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