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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绝处逢生的狂喜,有对儿子本事和运气的惊讶,有对这笔「巨款」近乎虔诚的珍视,还有一丝觉得这一切太过顺利以至于有些不真实的恍惚,生怕这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六块钱金圆券!

这在如今物价已然开始波动的时候,也足够买上十几斤棒子面,再换点粗盐,让全家吃上几天实实在在的饱饭了!

更何况,还有这实实在在的,满满一篓子肉食!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鱼篓,看着那些还在做最后挣扎的鱼虾,那鲜活的生命力仿佛也注入了他的身体。

他终于彻底相信了儿子的话。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冲上头顶,让他眼眶发热,喉咙像是被什幺东西堵住了,哽咽着,半晌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好……好啊!光明,你……你真是……」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想夸赞儿子,却又不知该用什幺词才好,所有的语言在眼前雪中送炭的收获面前都显得苍白。

最后,他只是伸出那双干瘦的手,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结实的胳膊,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我儿子有本事!真有本事!这下……这下咱们至少能缓口气了!能缓口气了!」

巨大的喜悦冲散了他脸上连日来积聚的愁云,蜡黄的脸色似乎也因为激动而透出了一点微弱的红晕。

他看着那篓鱼,又看了看紧紧攥在手里的钱,仿佛在黑暗中行走了太久,几乎要放弃的人,终于看到了一丝真切的光芒,尽管微弱,却指明了方向。

阳光明看着父亲欣喜若狂、几乎要老泪纵横的样子,心中也安定了几分,同时泛起一丝酸楚。

仅仅是这点收获,就能让父亲如此失态,可见家里已被逼到了何种境地。

他知道,这第一步,算是稳稳地迈出去了。

他趁热打铁,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也是考验父亲智慧和亲情的问题。

「爹,这鱼……咱们怎幺处理?是咱们自家单独做了吃,还是……像以前没分家时那样?」他的声音很平静,把抉择的权力交给了父亲。

这个问题像一盆恰到好处的冷水,让阳怀仁从短暂的狂喜中稍微冷静下来。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陷入了沉默。

阳怀仁的眉头重新锁起,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那几张仿佛带着温度的金圆券,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分家了,各房理论上要自己顾自己。老爷子也发了话,往后各家过各家的。

但这满满一篓鱼,自家一顿肯定吃不完,这秋老虎的天气也放不住,腌起来也需要盐,那同样是稀缺物。

若是完全吃独食,看着其他两房,尤其是看着年迈的父母挨饿,他心里也过意不去,良心上备受煎熬。

老爷子毕竟生养了他一场。

可要是还像以前一样,一大家子十几口人一起分,自家又能落下多少?

儿子冒着危险下河,辛苦捞来的活路,凭什幺要白白分给那幺多人?

对于两个弟弟,帮,是情分;不帮,似乎也成了本分。

阳光明安静地等待着,没有催促。

他理解父亲的挣扎,这不仅仅是几条鱼的分配,更关乎生存的底线、亲情的重量,以及父亲这个一家之主在分家后的脸面与决断。

屋子里只剩下阳怀仁粗重的呼吸声,和鱼篓里偶尔传来的鱼尾拍打篓壁的微弱「啪嗒」声。

过了好一会儿,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而艰难的内心跋涉,阳怀仁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也仿佛卸下了一部分无形的重担。

他擡起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属于父亲的决断和清醒。

「既然已经分家了,就不在一起开火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定下了基调。「再凑在一起,不像话,也容易生事端。」

他话锋一转,体现了他的顾念之情:「不过……终究是一家人,血脉相连。

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经不起饿。

咱们做儿孙的,不能看着他们挨饿而自己吃独食,那是忤逆不孝。」

他顿了顿,说出了具体的分配方案,「这鱼,给你二叔三叔家,各自分上两斤。

算是全了兄弟情分,也不至于让他们觉得我们大房得了好处就忘了本,背后戳咱们的脊梁骨。

两斤鱼,够他们每家熬顿汤,让孩子们见点荤腥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着,语气里带着对即将到来的晚饭的期盼:

「今天晚上这顿饭,把你爷爷奶奶请过来,咱们自家,加上你爷爷奶奶,一起吃。」

阳光明听着父亲的安排,心中暗暗点头。

父亲这个决定,既顾全了自家最紧迫的生存需求,确立了分家后的独立性,也没有完全割裂亲情,尤其是在对待爷爷奶奶方面,尽了孝心,任谁也挑不出理来。

给二叔三叔家分一些,堵了他们的嘴,也避免了被指责吃独食的可能,维持了表面上的和睦。

在这个刚刚分家的敏感时刻,这样的处理算是比较稳妥和周全的了,体现了父亲作为长子的考量。

「爹,您考虑得周到。」阳光明表示赞同,但他还有自己的想法。

他需要让父亲对未来的「稳定收获」建立信心,也需要趁机改善一下饮食质量——他实在不想再吃那连鳞带内脏一起煮的腥气扑鼻的鱼汤了。

空间的储备,让他有底气追求更好一点的东西。

「爹,我觉得吧,我今天能逮到这幺多鱼,不光是运气。」阳光明语气认真地说道,眼神里透着一股让人信服的笃定。

「可能我在找鱼、捕鱼这方面,确实有点别人没有的窍门,或者说是……手感?天赋?只是以前没试过,没发现。」他用了一个比较玄乎,但又能解释得通的词。

他看向父亲,目光清澈而坚定:「往后再去,就算运气没那幺好了,收获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至少……让咱们家不再饿肚子,我觉得问题不大。」

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满,但传递出的信心却足够强烈。

阳怀仁看着儿子自信的神情,听着他沉稳得不似少年人的话语,心中不由得信了几分。

若是以前,他肯定觉得儿子在说大话,是年少轻狂。

但今天这些实实在在的远超乎想像的收获就摆在眼前,沉甸甸的鱼篓和实实在在的钞票,由不得他不重新审视这个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变得有些陌生的儿子。

难道真是老天爷给阳家留下的一条生路,应在了光明身上?

「真的?你……你真能有这把握?」他还是忍不住确认道,声音里带着期盼,也有一丝害怕这希望落空的脆弱。

「嗯。」阳光明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不容置疑,「我有这个信心。所以,咱们以后在吃食上,不用再像以前那样,什幺都舍不得,连鱼鳞内脏都当宝贝,吃得满嘴腥苦。」

他顺势提出了自己的具体建议,这也是他铺垫已久的目的。

「我是这幺想的,爹。这一篓子鱼虾,种类杂,大小不一。

不如让奶奶帮着收拾一下。把鱼鳞刮干净,内脏掏出来,鱼头鱼尾也都剁下来,咱们只留收拾好的干净的鱼肉。」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父亲的脸色,看到他眉头又习惯性地皱起,显然觉得这样太「浪费」,便继续解释道:

「这些收拾下来的东西,鱼头鱼尾、鱼鳞内脏什幺的,咱们就不留了,都送给奶奶,让她分给二叔三叔家。

这样,给他们的也不算少,还省得咱们自己费工夫收拾了。

咱们既尽了心意,自家也吃点干净整齐的。」

在这个年代,尤其是对于极度饥饿的人来说,鱼鳞内脏也要吃掉,至少比草根树皮强。

但他实在无法忍受那种粗糙的口感和浓烈的腥气,为了不让自己的肠胃吃苦,一定要说服父亲同意。

用这些「下脚料」来做顺水人情,既显得大房大方,不斤斤计较,有了吃食没忘记两个兄弟,又能达到自己吃得舒坦些的目的,算是一举两得。

阳怀仁听完,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并不是不赞同帮助兄弟,而是挣扎在生存线上的生活,让他对任何一点食物的浪费都感到本能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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