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掌柜连忙推拒,脸上显出惶恐:「阳先生,这可使不得!使不得!邻里之间帮点忙是应该的,怎幺能收您的钱!这不成体统!」他是老派人,讲究街坊情分。
阳光明坚持道,语气诚恳却不容拒绝:「赵掌柜,您要打通关节,也要费心费力,甚至可能要搭上自己的人情,不能让您白忙活。您要是不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这布也没脸找您买了。您就当是让我买个心安。」
推让几次,见阳光明态度诚恳坚决,赵掌柜最终只好收下了那二十元钱,脸上更多了几分郑重,感觉手里的钞票沉甸甸的。
「阳先生既然这幺说了,那我老赵再推辞就是不近人情了。您放心,明天一上班,我就去找老板谈,一定尽力把这事办成!」
「还有一件事。」阳光明补充道,「这幺多东西,买好了怎幺运回来?现在外面不太平,路上带着这幺多紧俏物资,我有点担心。」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饥寒起盗心,现在为了一口吃的都能拼命,何况是这幺多布匹棉花。
赵掌柜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说道:「东西是不少,但布料打成包,棉花压紧实,一个大的竹篓,再加一个装棉花的麻袋应该能装下。
可以让廖师傅跟着一起去,他力气大,能背回来。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阳先生您最好也跟着去一趟,另外……要是能把前院的焦家两兄弟也叫上,就更稳妥了。
有他们哥俩在,等闲三五个人不敢靠近,安全上基本就无虞了。」
不是最招人眼的粮食,有焦家兄弟这样的硬角色护卫,确实能震慑住绝大多数心怀不轨之徒。
阳光明觉得这个安排很稳妥。廖大壮出力,焦家兄弟保镖,赵掌柜通路子,自己出面掌控,分工明确。
「好,就按您说的办。明天早上,我叫上廖师傅和焦大哥、焦二哥,跟您一起去店里。」
事情商量妥当,阳光明便起身告辞。
赵掌柜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离去的挺拔背影,心中暗自感叹:
这阳先生年纪轻轻,做事却如此老练周到,眼光准,出手也阔绰,看来是真有本事的人,不是池中之物,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这乱世,或许正是这种人能闯出一片天。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蒙蒙亮,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阳光明一家就起床了。楚元君早早熬好了棒子面粥,蒸好了窝头。
吃过早饭,阳光明便来到前院,先找到正在院里活动筋骨的廖大壮,说明来意,并让他带上竹篓。
廖大壮一听有活干,还能帮着阳家办事,自然是满口答应,黝黑的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阳先生您放心,我力气有的是,保证稳稳当当背回来!」
接着,阳光明又敲开了焦家的门。
焦大和焦二刚练完功,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浑身散发着热气。
听到阳光明要请他们兄弟帮忙护卫,去买布料棉花,两人想都没想,立刻拍着胸脯答应下来,声若洪钟。
「阳先生您放心!有我们兄弟在,保证东西安安稳稳运回来,一根线头都少不了!」焦大声音洪亮地说道,蒲扇般的大手拍在胸膛上,咚咚直响。
「没错!谁要是敢打歪主意,先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焦二也瓮声瓮气地附和,晃了晃钵大的拳头。
阳光明心中感激,知道这两人是真心实意想报答他,连忙道谢:「那就多谢焦大哥、焦二哥了!工钱……」
「阳先生您可千万别提工钱!」焦大立刻打断他,虎目圆睁,脸上显出急切,「您对我们家的大恩,我们还没报答呢!这点跑腿护卫的小事再收钱,那我们还是人吗?您要是再提钱,就是看不起我们兄弟!」焦二在一旁重重地点头,眼神里满是执拗。
见两人态度坚决,阳光明也就不再坚持。
这时,赵掌柜也收拾妥当,穿着一件干净的长衫,从后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
见人都到齐了,便道:「咱们早点去,争取开门第一个办成,免得人多眼杂,节外生枝。」
一行五人——赵掌柜在前引路,阳光明紧随其后,背着空竹篓、像座铁塔似的廖大壮,以及一左一右如同哼哈二将般的焦大焦二兄弟——出了四合院,融入了北平清冷而紧张的晨雾中。
街道上依旧弥漫着紧张和恐慌的气氛。
一些粮店门口已经排起了歪歪扭扭的长队,人们缩着脖子,揣着手,脸上是麻木与焦躁交织的神情,眼神空洞地望着紧闭的店门。
偶尔有军警巡逻队背着枪走过,沉重的脚步声和呵斥声,更添几分压抑和不安。
来到赵掌柜工作的绸布店,店门还没完全打开,但前面已经排起了团队,一个睡眼惺忪的伙计正在一块块地下着门板。
赵掌柜让阳光明四人在门外稍等,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气,率先走了进去。
阳光明等人等在门外,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赵掌柜和另一个略显尖细声音的交谈声,时而恳切,时而争论。
焦家兄弟警惕地站在阳光明两侧,如同两尊门神,使得一些路过想探头探脑的人纷纷避让。廖大壮则默默检查着竹篓的绳索,确保结实。
没过太久,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赵掌柜就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对着阳光明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低声道:
「阳先生,成了!老板同意了,就按昨晚说的价。快进来选料子办手续吧,趁着还没正式开门营业,后面库房的人也好支应。」
阳光明心中一定,跟着赵掌柜走进店里。
廖大壮和焦家兄弟则遵照嘱咐,守在店门外。
店内货架上的布匹不算多,显得有些空荡,但种类还算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