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天瑞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回头,脸上带着酒后的疲惫和未散的愁容:“小阳?还有事?”
他以为阳光明是出于客气,想再送送他们。
阳光明走到他身边,距离比刚才近了些。
他目光飞快地、如同雷达般扫视了一眼周围环境:
章伟强三人走出十几步,正低声交谈着什么,没有回头;
王卫东和周解放架着嘟嘟囔囔的陈国强,已经拐进了另一条小路,不见踪影;
饭店门口除了他们两人,只有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以及远处传来的模糊车铃声。
初夏的风带着暖意,慵懒地吹过,路边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天然的掩护。
阳光明微微侧身,靠近郎天瑞,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够两人听见。
他的语速平缓,却带着一种奇特的、令人信服的笃定:
“郎科长,刚才你说的那个淡干海参……我这边,可能,有点门路。”
“什么?”
郎天瑞浑身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
他原本被酒精和绝望双重麻痹的身体瞬间绷紧,眼睛倏然睁大,瞳孔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近乎刺眼的光彩,死死地钉在阳光明脸上!
他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一把紧紧抓住了阳光明的小臂!那手指因为极度的激动和用力而剧烈地颤抖着,指甲几乎要嵌进阳光明的皮肉里!
“小阳!你……你说真的?真有门路?能弄到?没骗我!”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狂喜和不敢置信,一连串的问题炮弹般砸了出来。
阳光明感受到小臂上传来的巨大力量和那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手臂肌肉自然地绷紧了一下,承受着这份几乎失控的激动,却没有挣脱,脸上依旧维持着那份超越年龄的平静。
他迎着郎天瑞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燃烧着希望火焰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眼神沉稳依旧:
“只能说,有希望。不敢打包票。”
他刻意放缓语速,强调不确定性,“我认识一个人,祖上有点老底子,可能……还存了点这种东西压箱底,当个念想,或者……以备不时之需。”
他顿了顿,观察着郎天瑞的反应,继续用那种低沉而谨慎的语调说:
“但你也知道,这种东西太扎眼,太烫手。人家藏得深,轻易不肯露白。
我得先去探探口风,看看人家愿不愿意出手,或者……手头到底还有没有。
也许早就没了,也许……人家根本不想转手。”
“有希望就好!有希望就好啊!小阳!”
郎天瑞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和颤抖,抓着小臂的手更加用力,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都寄托在这条手臂上,
“只要有一丝希望!你……你一定要帮我问问!求你了!求求你了!”
他急切地、语无伦次地表态,唾沫星子都溅了出来,“价钱,价钱绝对不是问题!人家开什么价,只要我郎天瑞拿得出,砸锅卖铁,卖房子卖家当也绝不还价!
人情,我郎天瑞下半辈子给他当牛做马都行!只要能弄到,几两也行,几钱也行,我不嫌少!只要能救我老娘……”
说到最后,声音哽咽,几乎泣不成声。
阳光明轻轻抬起另一只手,在郎天瑞紧抓着自己小臂、青筋毕露的手背上,安抚性地、但带着力量地拍了拍,示意他放松些。
同时,他的目光再次警惕地、如同鹰隼般扫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留意他们这角落的私语。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冰冷的严肃,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郎天瑞心上:
“郎科长,您先别激动。听我说完。”
他停顿了一下,确保郎天瑞的注意力完全被自己接下来的话吸引,“这事儿,成不成还在两可之间,希望渺茫。最关键的是,不管结果如何,您务必记住两条。”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紧紧锁住郎天瑞慌乱激动的眼睛:
“第一,这事,绝对绝对不能对任何人提起!任何人!”
他着重强调,“包括章主任、韦科长、刘科长,还有今天桌上任何一个人,一个字都不能漏!
就当今天聚餐,我阳光明从来没跟你提过海参这茬,就当没这回事。明白吗?”
郎天瑞立刻如同捣蒜般拼命点头,眼神急切而郑重,甚至带着点赌咒发誓的狠劲:
“明白!明白!我懂!小阳你放心,我郎天瑞嘴上有把门的!对谁都不说,打死也不说,烂在肚子里,我用我老娘的名义发誓!”
他下意识地举起右手。
“第二。”阳光明没理会他的发誓,语气更加凝重,带着谨慎和警告,“就算万一……我是说万一,运气好到顶,真弄到了东西,交到你手上。你也绝不能提跟我阳光明有任何关系,哪怕一个字都不行!”
他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力笼罩着郎天瑞:
“东西怎么到你手上的,你自己去编个滴水不漏的说法。
捡的?早年存货?托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随便你怎么编!
但千万,千万别把我牵扯进去!一丝一毫的关联都不能有!
当然了,你最好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儿,只要你自己不说,别人也未必会关心你家老太太吃了什么。
毕竟这东西价格太高,容易引人瞩目,不管是否存在风险,咱们能提前规避,才是最稳妥不过。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