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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秀英立刻领会了儿子话里的意思,不再追问,只啧啧赞叹,脸上的疑虑被兴奋取代:

“看上去四五斤总有!好!今天牛肉管够!芋艿炖牛肉,油豆腐塞肉,清炒茭白,白灼菜,芹菜牛肉馅馄饨!再配上那条大黄鱼,四喜烤麸……哦哟,比过年还丰盛!”

她立刻化身指挥官,声音洪亮起来:“桂,洗芋艿剥皮!香兰,洗芹菜切碎!光明,你去把那条黄鱼拾掇干净!建军,你力气大,去水房提桶水来!”

狭小的外厅和走廊上的案板,瞬间变成了热火朝天的战场。

水声哗哗地响,菜刀在案板上笃笃笃地跳跃。走廊煤球炉里的火苗舔着锅底,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红红蹲在门口,好奇地看着小舅舅阳光明蹲在地上,用剪刀利索地刮着那条大黄鱼的鳞片。银亮的鱼鳞像雪片一样飞溅开来,落在水泥地上。

阳光明把鱼收拾干净,冲洗掉血水,又去帮大嫂李桂处理那捆芹菜。翠绿的芹菜叶子被摘下另放,粗壮的芹菜茎秆被李桂飞快地切成细碎的碧玉丁,堆在案板上。

李桂已经把芋艿上的泥巴提前刷洗干净,此时露出紫褐色的毛皮,正用一把小削皮刀麻利地褪去外衣,雪白的芋艿肉骨碌碌滚进旁边的清水盆里。

八仙桌旁,阳香兰正对付那盆看上去有点“怪”的牛肉。

她按阳光明的要求,分出一部分,开始剁肉茸,准备拌入芹菜碎做馄饨馅。

刀刃落下,几乎感觉不到筋膜的阻碍,那肉馅细腻得如同松茸,很快堆满了一个大蓝边碗。再加入芹菜碎、姜末、盐和几滴用油瓶小心倒出来的、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香油。

张秀英正用筷子灵巧地把剁好的肉馅塞进一个个金黄鼓胀的油豆腐泡里,同时不忘关注香兰这边的动作:

“这牛肉是灵光!包馄饨肯定鲜掉眉毛!香兰,馅调好了就动手包!光明,去把盖帘拿来!”

阳光明应声从里屋搬出两个高粱秆编的大盖帘,用湿布擦洗干净。

阳香兰洗了手擦干,婆媳三人围着小桌坐下。

张秀英擀皮,动作快得像一阵风,手腕翻飞间,薄得透光的馄饨皮雪片般飞出。

李桂和阳香兰负责包,手指翻飞,捏、挤、拢,一只只肚大皮薄、形似元宝的馄饨就排满了盖帘,整齐得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阳光明也没闲着,将剩下的大块牛肉冷水下锅焯水去腥,撇去浮沫,准备下锅炖煮。

王建军提着满满一桶水回来,又被丈母娘派去洗菜切茭白。

阳永康不知何时已坐在里间靠窗的鸡翅木书桌旁,默默卷着他的“喇叭筒”旱烟。

劣质烟叶的烟雾缭绕中,他浑浊的目光偶尔扫过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最终落在那两盖帘排得密密麻麻、饱满挺立的小馄饨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日头爬高,快近晌午。两个盖帘都铺满了雪白的馄饨,像列队等待检阅的胖元宝,散发着面香和肉馅的混合气息。

张秀英看着这丰硕的成果,满意地拍拍手上的面粉:“好了!先煮一锅,给邻居们送去!”

蒸锅里的水早已翻滚,热气腾腾。

李桂麻利地下馄饨,雪白的元宝扑通扑通跳进沸水中,沉浮片刻,便一个个挺起圆鼓鼓的肚子,透出内里碧绿粉嫩的馅儿,在水中翻滚。

张秀英拿过几个印着红双喜的白瓷碗,每个碗底仔细撒上一点虾皮、几丝紫菜,滴上几滴酱油、两滴珍贵的香油。

馄饨煮好,连汤带水舀进碗里,碧绿的芹菜碎点缀在白玉般的馄饨间,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光明,你去送。”张秀英把第一碗塞给儿子,碗壁烫手,“先送对门周大勇家,碗记得拿回来。”

阳光明端着烫手的碗,小心地敲响了对面的房门。

周大勇的爱人小杨开的门,看到满满一碗玲珑剔透、馅料十足的大馄饨,惊讶地“哎哟”一声,眼睛都亮了:“光明,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

“自家包的芹菜牛肉馅,尝尝味道。”阳光明笑着递过去,“乔迁之喜,一点心意,谢谢周大哥和嫂子平时关照。”

“哦哟,芹菜牛肉馅!这年头可金贵!”小杨又惊又喜,忙不迭接过来,浓郁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那我不客气啦!谢谢光明!恭喜乔迁啊!”

第二碗送到西隔壁陈志清家。技术员陈志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碗里饱满诱人的馄饨,有些拘谨地搓了搓手:“这……太破费了,光明同志。受之有愧啊。”

他爱人小刘抱着孩子,温温柔柔地道谢:“闻着就香得不得了,谢谢光明!搬家顺利,以后安安稳稳!”

第三碗是东隔壁孙家。

孙嫂拉开门,看到那碗油汪汪、馅料鼓得要撑破皮的馄饨,眼睛瞬间一亮,嘴上却习惯性地推辞,声音又尖又高:

“哦哟,光明,弄这么客气做啥啦!大家邻居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手上却飞快地接了过去,眼睛像探针一样往碗里瞟,“芹菜牛肉馅?老舍得放料嘛!啧啧。”

“应该的,上次孙哥也帮忙抬家具了。”阳光明客气一句,转身去给楼下几户上次帮过忙的邻居送。

不过十来分钟,几碗小馄饨都送了出去。阳光明刚回到家,把最后一只空碗放下,门口就传来了动静。

对门小杨端着一个粗瓷碗回来了,碗里躺着四颗青灰色、裹着盐粒的咸鸭蛋:“光明,自家腌的咸蛋,不成敬意,给你们添个菜!新家红红火火啊!”

“谢谢嫂子!”阳光明笑着接过,咸蛋沉甸甸的。

紧接着,西隔壁小刘也来了,端着一小碟金黄油亮、散发着焦香的油炸生米:“志清讲下酒最好,一点心意,光明别嫌弃。”技术员家讲究,连盛生米的小碟子都擦得锃亮。

最后是东隔壁孙嫂。她端来的是一个粗陶碟子,里面孤零零躺着两个不大不小、水淋淋的白萝卜,显然是刚从水龙头下冲过,皮上还沾着水珠。

她脸上堆着笑,嗓门依旧尖细:“光明啊,今早刚买来的萝卜,水嫩着呢!炖汤炒菜都好吃!恭喜恭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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