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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勇被他一连串专业又切中要害的问题问得有点懵,挠了挠头:

“这个……出货时间我记得清楚,我们保卫科要登记进出车辆嘛。

昨天来拉货的车队阵仗不小,前前后后有三辆大解放,折腾得够呛。

最后一辆车开出厂大门,我看过值班室挂钟,差五分十二点!

至于出了多少货……这只有仓库的台账才清楚。

老匡管着库,所有进出货的单据、登记,都得经他的手,台账肯定在他那儿。”

差五分十二点!

凌晨五点起火!

阳光明眼中精光一闪。

时间!这个时间差太微妙了。

刚把库房“清空”不久就着火,烧掉的偏偏是剩下的“不多”的布料,完美地抹去了库房内之前的真实状态。

这仅仅是巧合?

“匡俊材人呢?”阳光明追问。

“应该还在厂里吧?出了这么大篓子,厂领导肯定要找他问话。”周大勇猜测道,“可能也在会议室外面等着传唤,或者回值班室收拾去了。”

阳光明霍然起身,抓起桌上周大勇那个掉了不少搪瓷的大茶缸,把里面剩下的凉水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心头的燥热。

“大勇哥,帮我个忙。盯一下会议室那边的动静,特别是匡俊材。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周大勇看着他严肃的脸色,下意识地问。

“去六号库那边看看。”阳光明丢下一句,人已经大步流星地冲出了保卫室。

清晨的寒气扑面而来,带着浓重刺鼻的焦糊味和湿漉漉的水汽混合气息。

阳光明没去已成废墟的仓库核心区域——那里肯定围着厂领导和技术人员。

他脚步一转,直奔六号库旁边那间低矮的值班室。

火舌似乎真的眷顾了这里,值班室的外墙除了被浓烟熏得黢黑,门窗基本完好无损。门虚掩着。

阳光明推门进去。里面空间狭小,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烟味和汗味。

一张简陋的单人床,被褥凌乱地掀开着,显然主人是仓促起身。

一张旧木桌,油漆斑驳,一把椅子歪斜地放着。

桌子上散乱地放着搪瓷缸、铝制饭盒、几本卷了边的《纺技术》手册,还有一个厚厚的用牛皮纸仔细包着硬壳封面的登记簿——正是仓库的出入库台账!

他的心猛地一跳。看来匡俊材凌晨逃出来时仓皇失措,连这个要紧东西都忘了拿,或者根本顾不上拿。当然,也有可能是这本台账没有任何问题,他无所顾忌。

阳光明没有丝毫犹豫,快步走到桌前,一把抓起那本沉甸甸的台账。手指拂过牛皮纸封面,上面沾了一层薄薄的灰。他深吸一口带着焦糊味的空气,带着期盼,翻开了第一页。

发黄的纸张上,是匡俊材那还算工整的字迹,密密麻麻记录着六号库每天的货物进出。阳光明直接翻到昨天——十一月二十五日那一页。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快速扫过一行行记录。白天有几笔出入库记录,数额都不大,也不是阳光明关心的重点。

关键在晚上。

记录清晰地显示:

晚上 10:30,出库登记:成品细布(一等品),货号a103,数量:200匹。提货单位:市纺织品公司储运三队(加盖公章)。运输车牌:沪a-xxxxx。经手人:匡俊材(签章),提货人:……(签字)。

晚上 11:10,出库登记:成品细布(一等品),货号a103,数量:300匹。提货单位:市纺织品公司储运三队(加盖公章)。运输车牌:沪a-yyyyy。经手人:匡俊材(签章),提货人:张建国(签字)。

晚上 11:50,出库登记:成品细布(一等品),货号a103,数量:150匹。提货单位:市纺织品公司储运三队(加盖公章)。运输车牌:沪a-zzzzz。经手人:匡俊材(签章),提货人:王强(签字)。

阳光明的眉头越皱越紧。

记录似乎很清晰,晚上分三批出库共计650匹。

他继续查看24日的结存:货号a103一等品细布,结存数量:850匹。

再查看二十五日a103的结存数量:200匹。

而其他所有种类的布料,总结存数量为:53匹。

库存253匹布不是一个小数字,这么多布,一次都烧没了,这得是多大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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