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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栋像被电流击中,猛地站起,一把抓过台账!

他动作太大,带得藤椅向后一滑,发出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顾不上这些,急切地翻开,发黄的纸张在他粗粝的手指下哗哗作响。

他目光如炬,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专注,直接锁定在十一月二十五日那一页。

二十五日结存:200匹(货号a103)。其他布料总结存:53匹。

白纸黑字,右下角核算栏里,清晰地写着:总结存数量:253匹!

赵国栋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总结存数量:253匹”这行字上,指尖几乎要将纸张戳破。

他猛地抬头,眼中那层沮丧的阴霾被骤然点燃的火焰烧得精光!一种恍然大悟的震惊和被愚弄的愤怒在他脸上交织!

“对得上!”他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光明!你这脑袋瓜子!转得够快!够细!”

他猛地合上台账,用力拍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桌上的搪瓷杯盖都跳了一下。

“我当时在现场!火势看着吓人,烟也大,浓烟滚滚,库顶都熏黑了,烧塌了靠里的一片货架。但……”

他眼中精光爆射,像两团燃烧的炭火,来回在狭小的空间里急促踱步,语速越来越快,带着一种压抑许久的爆发力。

“但如果是整整两百五十三匹细布堆在那里烧光了,那火势绝对不止那样!

细布是的,易燃!堆成山烧起来,火头应该窜得比房顶还高!蔓延范围应该更大!烧完的灰烬堆也该更高更厚!扑救的水浇上去,蒸汽能烫死人!

半小时?别说扑灭,光是靠近都难!我当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被那‘刚出货大半’的说法先入为主了!麻痹了!加

上那该死的所谓‘权威’的电路老化结论……就没往深里想!差点被他们糊弄过去!”

他狠狠一拳砸在自己掌心,发出闷响。

他猛地停在阳光明面前,脸上所有的疲惫、沮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被彻底点燃的斗志和军人骨子里那股遇敌亮剑的狠厉。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狠狠一巴掌拍在阳光明略显单薄的肩头。那力道极大,带着由衷的赞许和沉重的托付,拍得阳光明身体一晃,肩胛骨隐隐作痛。

“好小子!干得漂亮!这破局的关键,让你抓住了!揪住了狐狸尾巴!”

他眼中燃烧着渴望战斗的火焰,声音斩钉截铁,“现在不是夸你的时候!你就在办公室待着,哪里也别去!等我消息!”

赵国栋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动作恢复了往日的利落迅猛,带着一股风,大步流星地冲向门口。

手搭上冰冷的黄铜门把,他又猛地顿住,回头说道:“这事,烂在肚子里!对谁都别提!一个字都不许漏!”

“明白!厂长!”阳光明挺直腰板,声音斩钉截铁。

门“砰”地一声关上,沉重的脚步声迅速在空旷的走廊里远去,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那是去田书记办公室的方向。

阳光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稍稍放松,但心依旧悬在半空,像被一根细线吊着。

汗水不知何时已经浸湿了后背,紧贴着青年装,带来一阵冰凉的粘腻感。

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像脆弱的蛛丝,系在了田书记身上。

赵国栋被停职,失去了行动力,只有田书记这位厂党委一把手,才有足够的权威绕过窦鸿朗,直接命令保卫科采取雷霆行动。

而保卫科科长王卫东,恰恰是田书记信任的人,一个出了名的硬骨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窗外,厂区机器的轰鸣声似乎也远去了,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

墙上那面老旧的圆形挂钟,秒针单调而固执地跳动着:嘀嗒、嘀嗒、嘀嗒……每一秒都像沉重的鼓点,敲在阳光明紧绷的心弦上,敲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强迫自己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份《人民日报》,目光却无法聚焦在那些熟悉的铅字上。

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田书记会信吗?会支持这个近乎疯狂的推断吗?王卫东能顶住窦鸿朗随时可能施加的巨大压力吗?匡俊材会开口吗?万一他死扛到底呢?还有那些被偷走的布,赃款赃物藏在哪里?

半小时?一小时?阳光明无法准确判断。每一分钟的等待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他起身,走到窗边,冰凉的玻璃贴着额头,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他看向楼下厂区,开始陆续有穿着蓝灰工装的身影,骑着自行车或步行,像工蚁般渺小地汇入各个车间。

远处,六号库的方向,焦黑的断壁残垣在灰暗的天色下,像一块丑陋的伤疤,格外刺眼。

终于,走廊再次响起了脚步声。这一次,节奏更快,更重,是赵国栋的。

门被推开,带进一股寒气。

赵国栋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像是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但更多的是凝重和急迫,眉宇间刻着深深的忧虑。

他反手迅速关好门,快步走到阳光明桌前,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微微前倾。

“成了!”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力量,一种绝处逢生的力量,“老田信了!他看了台账,听了我分析的疑点和现场火势的矛盾,当场就拍了桌子!”

赵国栋模仿着田书记的动作,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他说这事透着邪性,绝对有鬼!必须查个水落石出!不能冤枉一个同志,也绝不能放过一个蛀虫!”他的语气带着对田书记决断力的钦佩。

阳光明的心猛地一跳,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几乎要脱口喊出来。

“王卫东就在老田办公室。”赵国栋继续道,语速快得像打机枪,“老田直接下的死命令:立刻!秘密抓捕匡俊材!立即审讯!要快!要抢在窦鸿朗反应过来、布置阻挠之前,撬开他的嘴!”

“秘密抓捕”、“立即审讯”几个字,他说得格外用力。

“太好了!”阳光明忍不住低呼一声,悬着的心重重落下一半,但另一半却提得更高了。

行动开始了,也意味着真正的较量开始了。

“但是。”

赵国栋话锋一转,眉头再次锁紧,像打不开的结,“老田也给我交了底,泼了冷水。

匡俊材身份特殊,是窦鸿朗的小舅子,没有直接证据——比如赃物、引火物——审讯要讲究方法,不能蛮干,不能授人以柄。

而且这事瞒不了多久,窦鸿朗在厂里的耳目不是吃素的,可能已经知道了。

我们必须和时间赛跑!抢在他发力之前拿到口供或者找到物证!”

他重重地坐回自己的椅子,藤椅再次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我现在被停职,就是个‘聋子’、‘瞎子’,只能待在这里等消息,干着急!光明……”

他看向阳光明,眼神带着沉重的嘱托和孤注一掷的信任,“你去保卫科那边盯着!王卫东是条汉子,原则性强,靠得住,但情况随时可能有变,窦鸿朗随时可能扑过去!

你在现场,有什么想法,或者发现审讯有什么不对路的地方,可以直接跟他沟通!

记住,见机行事!灵活点!一切以拿到证据、打破僵局为目的!”

“是!厂长!”阳光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起身。

这正是他希望的。待在办公室里被动等待,远不如靠近风暴中心,哪怕只是看着。

他需要第一时间知道进展。

他快步走出办公室,穿过开始有零星人员走动、弥漫着淡淡食堂早饭气息的走廊,脚步迅疾却尽量不发出太大声音,直奔位于厂区边缘、靠近围墙的那栋孤零零的二层红砖小楼——保卫科。

保卫科的气氛明显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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