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王婆子彻底慌了神,身体微微发抖。
去街道学习班,那可是极其丢人现眼的事情,她吓得连连摆手,“亲家母,我错了,我那是一时糊涂,嘴上没把门的,胡说八道……你千万别……千万别去街道……”
她语无伦次,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之前的那些算计和侥幸心理,在张秀英连珠炮似的痛斥和周围邻居无声的压力下,彻底崩溃了。
王金环见状,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打圆场,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张阿姨,您消消气,消消气……我妈她年纪大了,有时候是有点老糊涂,不会说话,心眼其实不坏……这次确实是她说错话,做错事,委屈香兰了。我们回去一定好好说她……”
李桂早就等着这一刻,婆婆不让她这个晚辈怼王老太婆,但王金环和她是平辈,不管她怎么说,那也是平辈之间,都不能算错。
李桂立刻冷笑一声,接过了话头,她的嘴皮子可比婆婆利索多了。
“金环姐,你这话说的可真轻巧!老糊涂?不会说话?王阿姨可是长辈,最受人尊敬了,向来精明的很,你这么说王阿姨,不合适吧?
你是做姐姐的,肯定比我明白事理,我跟你学着说话,要是哪句话说的不中听,你别怪!”
然后她话锋一者,语气更加的阴阳怪气:“合着那么伤人的话,那么欺负人的事,一句老糊涂就能揭过去了?香兰受的那些委屈,流的那些眼泪,就白受了?”
她目光扫过王金环和王银环,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要我说,阿姨耳根子这么软,今天能听这个的撺掇,明天就能听那个的挑拨。
这次是盯着存单和工资,下次还不知道又盯上什么呢!
这次要不是我爸当众把话挑明了,给我们香兰撑腰,指不定有些人还在背后怎么算计呢!
是不是觉得我们香兰没了丈夫,就成了可以随便揉捏的面团了?”
王金环被怼得脸色青白交错,想反驳却又实在理亏,只能勉强道:“桂,你看你……这话说的……我们哪能那么想……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一家人能逼得媳妇抱着孩子哭回娘家?一家人能说出克夫那种诛心的话?”
李桂寸步不让,“真要是心疼香兰,心疼两个孩子,就该多帮衬点,而不是变着法地想从她们娘仨牙缝里抠钱!”
王银环怯怯地小声嘟囔:“也没说不帮衬……”
“帮衬?怎么帮衬?”
李桂立刻抓住话头,“是帮着带孩子了,还是给钱给物了?我可没看见!只看见变着法地要钱要物了!
香兰上班这一个月,下了班回家,又要做饭洗衣服,又要带孩子收拾家,一天也没个清闲的时候,也没见有人心疼!”
她句句戳在实处,问得王金环和王银环哑口无言,脸皮发烧。
天井里的邻居们开始窃窃私语,不时摇头。
陈乐安的妻子停下了搓衣服的动作,何彩云也不再择菜,冯老师终于放下了那把始终没有落下的螺丝刀。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场辩论吸引。
张秀英和李桂这番轮番驳斥,像一阵疾风骤雨,将王家母女三人打得晕头转向,狼狈不堪。她们那点小心思、小算计,被赤裸裸地摊开在天光化日之下,被邻里目光炙烤,无所遁形。
王婆子只知道反复念叨“我也是好心”、“都是为了把日子过好”、“年纪大了,糊涂了”,再也说不出任何有力的辩解。
她用手帕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但那汗水似乎永远擦不干。网兜里的点心罐头在她脚边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来赎罪的证据。
眼看着下马威给得差不多了,王家母女的气焰被彻底打了下去,一直沉默不语的阳永康终于清了清嗓子,开了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沉稳的力量,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连喋喋不休的李桂也闭上了嘴。
“好了。”阳永康的目光缓缓扫过垂头丧气的王家母女,最后落在王婆子脸上,“亲家母,你的歉意,我们听到了。但今天这事,不是一句道歉、几句保证就能了的。”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平稳却不容置疑:“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街坊邻居都看着。
香兰受了委屈,你们王家做事不地道,这也是事实。
为了以后不再发生这种糊涂事,为了香兰和两个孩子能有个安生日子过,有些话,必须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立下个章程。”
王婆子抬起头,眼中露出一丝惶恐:“立……立章程?”
“对。”阳永康点点头,“今天你们娘仨来,分量不够。这件事,得王师傅出面,他是当家人,得让他拿主意,说话才算数。”
他环视了一下天井里的邻居,继续道:“另外,既然是定规矩,免得以后扯皮,光我们两家人在场还不够。得请几位德高望重的老邻居来做见证。大家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知根知底,公道自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