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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清醒了,命算保住了,可也就那样了。瘫在床上,动弹不得,吃喝拉撒全要人伺候,也说不了句整话,就知道嗯嗯啊啊……唉!真是遭罪啊!”

他的叹息声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无奈、沉重和对未来生活的茫然。

“我们能去看看吗?说几句宽心话也好。”张秀英放下茶杯,语气真诚地问道。

“能,能,就在里屋躺着呢。”王师傅连忙起身引路,脸上带着歉意,“就是屋里味道不太好闻,药味重,亲家母你们别介意。”

“这有什么介意的,病人嘛,都是这么过来的。咱们谁还没个病没个灾的。”张秀英摆摆手,表示毫不介意,跟着王师傅走向里屋。阳永康、阳光明等人也起身,跟了过去。

里屋的光线比外间更暗一些,只有一扇小窗户开了一条缝用于通风。

王氏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只露出一张灰黄浮肿、毫无生气的脸,眼睛半睁半闭着,眼神浑浊空洞,没有焦点,嘴角似乎因为神经受损而有些歪斜,时不时无意识地抽动一下。

看到有人进来,她的喉咙里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啊……啊……”声,浑浊的眼珠似乎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试图聚焦,但很快就又涣散开来,只剩下空洞和无助。

屋里的味道确实更重些,混合着更浓的药味、体味和一种属于久病之人的沉闷气息。

张秀英走到床边,弯下腰,凑近了些,用一种尽量柔和清晰的语调轻声说道:“亲家母,我们来看你了。我是秀英,香兰她妈。你好生养着,放宽心,什么都别多想,慢慢将养着,会好起来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朴素的安慰和同情。

王氏的喉咙里又发出一阵更急促的“啊啊”声,嘴唇哆嗦着,似乎极力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了几下,但最终只能无力地牵拉下去,嘴角流出一丝无法控制的口水。

王金环赶紧上前,用搭在床边的软毛巾帮她轻轻擦去,动作还算细致。

“姆妈,阳叔阳婶来看您了,还带了咸鸭蛋和饼干呢!”王金环在一旁提高音量说着,仿佛这样就能让意识似乎并不总是清醒的母亲听得更明白些,“您要快点好起来,才能吃呢。”

王氏的眼神似乎又极其缓慢地聚焦了一下,浑浊的目光滴落,喉咙里继续咕噜着,谁也听不懂她到底想表达感谢、痛苦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我妈是说,谢谢叔和婶子,让你们费心了,还惦记着她。”

王金环自顾自地翻译着,语气十分肯定,然后又转头对王氏大声说,“妈,您别着急,慢慢养着,我们都在这儿呢。”

她这话,与其是说给母亲听,不如说是给阳家人看的表演。

阳永康也上前两步,站在床尾看了看,说了几句“放宽心”、“好好配合治疗”之类的宽慰话,语气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张秀英看着王氏这副完全失去自主能力、只能无助躺在床上的样子,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唏嘘不已。

这个曾经精明算计、甚至有些刻薄刁钻的老太太,如今落到这步完全需要仰人鼻息、任人摆布的田地,再想起她往日对香兰的种种挑剔和逼迫,真是让人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那点因为女儿受委屈而积攒的怨气,在这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生命现实面前,似乎也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更多是对命运无常、人生难测的感慨,以及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

必要的探视和慰问环节结束,众人又退回小厅重新落座。经过里外屋这一冷一热的温差,回到客厅反而觉得空气清新了不少。

王金环已经重新泡好了一壶热茶,给每个人面前的杯子续上水。

王银环则端出一小碟自家炒的、看起来有些干瘪的南瓜子,放在小桌中央,小声招呼着:“叔,婶,你们嗑点瓜子,自家炒的,没啥好招待的。”

“家里乱糟糟的,也没啥准备,亲家你们千万别见怪。”王师傅搓着手,脸上带着真诚的歉疚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窘迫。

家里的变故和眼下的窘境,让这个一向要强的老工人显得有些佝偻和底气不足。

“都是自家人,不说这些见外的话。”阳永康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浮着的茶梗,啜饮了一口,语气温和,“亲家,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里里外外都要操心。也辛苦金环和银环了,天天这么来回跑着照顾,不容易。”

他说着,目光转向王金环和王银环,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肯定和体谅:“两个侄女真是孝顺,自家也有一摊子事,还能这么尽心尽力地照顾老娘,难得。”

听到亲家公的夸赞,王金环连忙摆手,脸上挤出谦逊的笑容:“叔,您可别这么说,照顾自己亲妈,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嘛,应该的,谈不上辛苦。”

王银环也小声附和,声音细细弱弱的:“是啊,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虽然嘴上谦虚着,但两人脸上那点被认可的受用表情还是隐约可见,连日来的奔波和劳累似乎也因此得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王师傅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欣慰,但更多的还是无奈和沉重:

“是啊,多亏了这两个孩子。要不是她们里外帮衬着,光靠我一个人,真是要抓瞎了,顾得了头顾不了腚。香兰也要上班,厂里纪律严,假不好请,只能下班回来赶紧搭把手,也累得够呛。”

“香兰也不容易。”

阳永康顺势把话题引到了自己女儿身上,语气变得更为深沉,带着一个父亲的心疼,“她跟我们说,看着婆婆一下子病成这样,心里难受得很,堵得慌。

白天在厂里上班,忙得脚不沾地,可心里揪得紧紧的,老惦记着家里,不知道怎么样了,总是不放心。

可厂里纪律严,又不能随便请假回来,干着急没办法。”

他顿了顿,又喝了一口茶,仿佛借此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道:“这孩子心眼实,重情分,总觉得婆婆病了,自己没能像两个姐姐那样日夜守在床前伺候汤药,心里愧疚得不行,觉得自己没尽到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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