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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最担心的是什么。怕我为了感情冲动,头脑发热,断送了一辈子回城的希望。

小弟,你放心,这一点,我和兴邦早就反复商量、讨论过无数次了,也是我们能够最终决定在一起的前提。

如果结婚的代价是注定一辈子留在农村,永远面朝黄土背朝天,再也回不了家……我……我可能真的没有那个勇气。

爱情再美好,如果要付出这样的代价,我想我可能也会退缩,不敢迈出这一步。”

看到这里,阳光明稍微松了口气,绷紧的神经松弛了少许,但心依然高高悬着,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知道,关键的内容、二姐做出这个决定的底气,还在后面。

“兴邦他……家里情况还好。

他爸妈都是县里小单位的干部,虽然职务不高,但总算有些门路和人脉。

他们家里已经在积极运作,给兴邦办理招工回城的手续,应该很快就能批下来,最晚不会超过今年年底。

这事已经跑了很长时间,前后打点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道手续盖章了。

为了能娶我,兴邦也向我郑重承诺,他回城之后,一定会想办法,尽快把我也弄回城。

他爸妈也同意了,表态说只要我俩定了,成了一家人,肯定会一起使劲儿,绝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农村。

他们说,这事虽然要钱托人情,但已经有了眉目,操作空间很大,肯定能办成,无非就是费多少和时间早晚的问题。

小弟,我知道,离家几千里,远嫁东北,以后想回趟家都难。这点,我心里也很难过,非常舍不得,觉得对不起爸妈,对不起你们。

每次想到以后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见一次面,我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疼,晚上偷偷哭过好几次。

但是,能和兴邦在一起,我们又能一起进城工作,脱离农村,这对于我来说,在目前的情况下,已经是能想到的、最好的未来了。我不敢再有更高的奢求。

当幸福来敲门的时候,我觉得应该鼓起勇气抓住它。

兴邦和他家里愿意为我费这么大的代价和心力,也足见他们的诚意和对我的重视。

所以,我考虑了很久,前思后想,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决定,接受兴邦,今年之内就把婚事办了。

我同时给家里爸妈也写了信,说明了情况。两封信同时寄出,估计到达的时间也差不多。

我知道,爸妈可能会难过,会舍不得,会担心。

他们年纪大了,我本应留在身边尽孝……但我最希望的,还是能得到你的理解和支持。

你一直为这个家操心,为我打算,你的意见,对我很重要,甚至可能影响到我最后的决定。我怕你生气,怕你失望。

小弟,希望你能祝福我们。希望你能明白,这不是一时冲动,这是我经过漫长挣扎和深思熟虑后的选择,是我在现实的夹缝中,为自己争取幸福的一种方式。”

信的最后,是阳香梅的署名和日期。在署名旁边,还有一小行后来添加的字,墨迹略新:“随信附上我和兴邦在县里照相馆拍的照片,你看看,也给爸妈看看。他拍照时紧张得很,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阳光明这才注意到信封里还有一张硬硬的照片。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黑白合影,带着照相馆特有的布景风格。

照片上,二姐阳香梅和罗兴邦并肩坐着,二姐的脸上带着羞涩而幸福的浅浅笑容,眼睛里有着光,比去年见她时显得精神了些,但也清瘦了些。

罗兴邦则坐得笔直,身体微微倾向二姐这边,穿着明显是簇新的中山装,扣子扣得一丝不苟,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表情严肃中透着明显的紧张,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但眼神明亮而真诚,透着一股憨厚劲儿。

阳光明缓缓放下信纸和照片,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久久无言。

窗外的机器轰鸣声似乎被隔绝了,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像塞了一团湿透的,沉甸甸,湿漉漉,透不过气来,又像压着一块巨石,闷闷地发疼。

他最担心的事情,他反复告诫、试图避免的情况,终究还是发生了。

尽管二姐在信里条分缕析,尽可能地说明了情况的“乐观”之处——罗兴邦即将回城,并且承诺也会帮她回城,对方家里有门路,事情肯定能成。

但阳光明深知现实的复杂与诡谲,这种基于“承诺”的未来规划,在真正白纸黑字落实、户口档案迁出之前,都存在巨大的、难以预料的风险和变数。

政策的风向变幻莫测,办事人员的更替,环节中意想不到的卡壳,甚至所需费的数额超出预期,都可能成为拦路虎,让希望化为泡影。

世事难料,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更何况,即便一切顺利,二姐也要远嫁东北那个遥远而陌生的小县城,从此与家人相隔数千里。

魔都和那个东北小城,无论是气候、饮食、生活习惯还是文化氛围,几乎是两个世界。

以后见面之难,可想而知。

父母年事渐高,身体偶尔也有小恙,如何经得起这样的离别?女儿远嫁,对于父母而言,不啻于心头割肉。

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着、拧着,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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