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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看着二姐小心翼翼地将新衣服、皮鞋、手表和红包一样样收进她那个旧木箱里,动作轻柔而珍重。

她的眼眶依旧微微泛红,但嘴角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温暖的笑意。

“这下好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弟弟诉说心意,“家里这么支持我,我心里……塌实多了。”

阳光明点点头:“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明天一早,你就托人给罗兴邦捎信吧,越快越好。”

“嗯,我晓得。”阳香梅应道,“屯子里经常有人去县里,明天一早我就去路口等着,看谁去,托他们给兴邦厂里带个口信。”

姐弟俩又说了会儿话,主要是阳光明问,阳香梅答,关于屯小的生活,关于罗兴邦家里的细碎情况。

“饿了吧?我去灶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给你弄点晚饭。”阳香梅站起身。

阳光明摆摆手:“二姐,别忙活了。一会儿你带我去孙支书家拜访一下。”

阳香梅愣了一下:“现在?去孙支书家?”

“对。”阳光明语气肯定,“上次二哥的事,孙支书和王队长帮了很大的忙,这份人情我一直记着。这次过来,于情于理都该去家里拜访一下,才不算失礼。而且……”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些事,有地头蛇帮着说话,总能方便些。只要你还在靠山屯,就有必要和他们搞好关系。”

阳光明站起身,走到那个沉重的旅行包前,弯腰打开。

除了之前拿出来的衣物、手表和钱,旅行包里面还有不少东西。他掏出两个半新的军绿色帆布包,看起来鼓鼓囊囊。

“拜访要带的礼物,我已经在半路上都分装好了。”阳光明将其中一个帆布包递给阳香梅,“正好,咱俩一人拎一个。”

阳香梅接过帆布包,入手沉甸甸的,她有些不安:“小弟,这……这得是多少东西啊?太贵重了吧?孙支书他们虽然帮了忙,但也……”

“二姐,都是人情往来。”阳光明语气平静,却自有主张,“咱们家不缺这点东西,礼重一点,也表示咱们记着人家的好。以后你还要在这里生活,和村干部处好关系没坏处。就说你哪天要办理回城手续,没有他们的同意,你就走不成。”

他拉好旅行包的拉链,将其中一个帆布包背在自己肩上,示意阳香梅也背上另一个。

“走吧,现在时间正好。去晚了,人家该吃晚饭了。”

阳香梅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她知道弟弟做事向来有章法,考虑得也比她周全。

她连忙对着桌上那面小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又拿起毛巾擦了把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我跟周老师说一声。”她说着,走到隔壁一间宿舍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个同样年轻、戴着眼镜、梳着齐耳短发的女知青探出头来。

“周老师,我弟弟来了,我晚上出去一趟,可能晚点回来。”阳香梅说道。

周老师好奇地看了一眼站在院里的阳光明,笑着点点头:“行,你去吧阳老师,没问题。”

交代完毕,阳香梅走回来,对阳光明说道:“好了,咱们走吧。”

姐弟俩一人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包,走出了靠山屯小学的院门。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黄土路上。

屯子里很安静,家家户户的烟囱开始冒出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柴火和饭菜混合的香气。

偶尔有扛着农具收工回来的社员,看到阳香梅身边的阳光明,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阳香梅一边走,一边低声给阳光明介绍着孙支书家的情况。

“孙支书有三个儿子,都成家了,分开另过。他现在和老伴儿住在屯子东头的老房子里,院子挺大的,扎着篱笆墙。家里就老两口,很清静。”

阳光明仔细听着,不时点点头。

走了几分钟,来到屯子东头。一个宽敞的院子映入眼帘,果然如阳香梅所说,用粗细不一的木杆扎着齐腰高的篱笆墙,院里种着几棵果树,角落里堆着柴火垛。

三间土坯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收拾得利利索索。

院门虚掩着。阳光明推开篱笆门,和阳香梅走了进去,扬声喊道:“孙支书在家吗?”

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很快,中间那间屋子的门帘被掀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正是孙德贵。

他穿着家常的旧衣服,头上戴着顶帽子,看到院里的阳光明和阳香梅,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迅速堆起热情的笑容。

“哎呀!这不是光明同志吗?啥时候到的?咋也没提前捎个信儿!快屋里请!屋里请!”他快步迎了上来,目光扫过姐弟俩肩上鼓囊囊的帆布包,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笑容更盛。

“孙支书,打扰您了。”阳光明笑着上前握手,“今天下午刚到的,过来看看我二姐,也顺便来看看您和王队长。”

“好好好!来了好!快进屋!”孙德贵用力握了握阳光明的手,侧身热情地让两人进屋。

掀开门帘,一股烟草味扑面而来。

屋里点着煤油灯,光线有些昏暗。一个头发白、面容慈祥的老太太正坐在炕沿上纳鞋底,见到来人,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身。

“老婆子,快看谁来了!香梅老师的弟弟,魔都来的光明同志!”孙德贵大声介绍道。

“大娘好。”阳光明连忙打招呼,态度恭敬。

“哎哟,你就是光明啊?听过你的名字,快炕上坐!”孙大娘笑得一脸皱纹都舒展开,赶紧用抹布擦了擦炕席,“香梅也快坐!”

阳光明和阳香梅把帆布包放在炕沿边,依言脱了鞋上炕。

“孙支书,大娘,这次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好东西。”阳光明说着,将那个帆布包拉到身前,打开扣袢,“从南边带了点土特产,给您二老尝尝鲜,也是我家里人的一点心意。”

他从包里往外拿东西,每拿出一件,孙德贵和老伴的眼睛就亮一分。

“这是一只金华火腿,咱们这旮瘩少见,炖汤炒菜都行。”

“这是两斤大白兔奶,给孩子们甜甜嘴。”

“这是两斤饼干,饿的时候能垫巴一口。”

“这是两斤红,冲水喝或者做饭都用得上。”

东西一样样摆在炕桌上,虽然不算特别多,但在物质匮乏的东北农村,每一样都堪称重礼,尤其是那只油光发亮、散发着独特咸香的火腿,更是稀罕物。

孙德贵和老伴看得又是惊喜,又是过意不去。

“哎呀呀!光明同志,你这……这也太客气了!太破费了!”孙德贵连连摆手,语气却透着高兴,“来看看我们就很高兴了,还带这么些好东西!这怎么好意思!”

孙大娘也搓着手,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就是!这火腿……听说老贵了!还有这奶,金贵东西啊!这……这让我们说啥好……”

阳光明笑着把掏空了的帆布包迭好:“孙支书,大娘,您二位千万别客气。上次我二哥的事,多亏了您和王队长鼎力相助,这份情谊,我们全家都记在心里。这点东西不算什么,您二老务必收下。”

他语气诚恳,接着又指了指另一个帆布包:“这一份是给王队长的,等会儿还得麻烦孙支书指点一下,我给他送过去。”

“哎呀,还给元军带了?你想得太周到了!”孙德贵感慨道,心里更是舒坦,觉得阳光明这人年纪轻轻,做事却如此老练周到,实在是难得。

他扭头对老伴说:“老婆子,别愣着了,把这些收起来,赶紧杀只鸡,做几个拿手的硬菜!光明大老远来,必须得在家里吃口饭!”

孙大娘连忙哎了一声,手脚麻利地把炕桌上的东西小心地捧到柜子里收好,脸上喜滋滋的。

阳光明赶紧推辞:“孙支书,大娘,别忙活了!我就是过来坐坐,看看您二老,饭就不吃了,不给你们添麻烦……”

“这叫什么话!”孙德贵眼睛一瞪,故作不悦,“到了我家,还能让你空着肚子走?瞧不起你大爷是不是?必须吃了饭再走!再说了,元军那份,我让小孙子跑个腿把他叫过来就行,正好你们也能见见面,省得你再跑一趟了!”

他说着,就朝窗外喊了一嗓子:“小石头!小石头!跑哪野去了?”

话音刚落,一个七八岁、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从外面跑了进来,脸蛋冻得通红,好奇地看着炕上的陌生人。

“去!跑去你王爷爷家,就说魔都来的阳叔叔来了,在我家呢,让他赶紧过来喝酒!”孙德贵吩咐道。

小男孩“哎”了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

孙德贵这才笑着对阳光明说:“你看,这多方便。元军家就在前趟街,拐个弯就到。”

盛情难却,阳光明见推辞不过,只好笑着答应下来:“那就给您和大娘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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