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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回到办公室,拿起一份上午未看完的生产报表,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数字上。

关于沈美玉的思绪,如同窗外偶尔飘过的浮云,在他脑海中短暂停留,便又消散无踪。

他确实没有过多在意。

只要他自己立场坚定,态度明确,沈美玉的存在与否,于他而言并无分别。

他现今的生活重心,是那个位于家属院三号楼充满烟火气的小家,是那个温婉恬静、满心依赖他的妻子林见月。

想起见月,他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丝柔和的笑意。

她那如新月般清秀的眉眼,她为他整理衣领时纤细的手指,她在家中等他归来时点亮的那盏温暖的灯……这一切,构成了他当下实实在在的幸福。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平稳而充实。

清晨,他与林见月一同在窗外渐起的喧嚣中起床,或是两人在小小的厨房里简单做点早饭,煮点白粥,就着酱菜吃得暖烘烘的;或是一起走去弄堂口的早点摊子,要上豆浆油条,边吃边看着晨曦中忙碌起来的小街。

中午,他在厂食堂用餐,铝制饭盒里盛着食堂大师傅炒的大锅菜,味道说不上多好,但份量实在。

晚上若不加班,他便准时回家,林见月有时回来得早,已经淘米下锅,他便系上围裙,接过锅铲,炒上两个拿手小菜。

饭后,两人或沿着家属院附近栽着梧桐树的小路散步,聊聊各自一天的见闻;或是窝在家里,他看书,她听着收音机里的戏曲或新闻,偶尔交换一个会心的眼神,享受着平淡却温馨的二人世界。

这种踏实安稳的日子,正是他一直以来所向往的。

然而,正如阳光明所隐约预料的那样,他与沈美玉的“偶遇”,并未因上次食堂门口的短暂交谈而结束。

这种相遇的频率,似乎超出了正常概率的范围。

周三下午,他去厂部另一栋办公楼给领导送一份材料。

回来时,在连接两栋楼的石板路上,迎面又撞见了沈美玉。

她正和几个同样穿着蓝色工装、戴着工帽的女工走在一起,看样子是刚换班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倦意。

看到阳光明,沈美玉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眼神有瞬间的复杂闪烁,随即对同伴低语了一句,便独自快走几步,迎了上来。

“光明,去党委办公楼了?”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显得过分热络,也不会让人觉得冷淡,声音提得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周围走近的几个人听清。

“嗯,送份材料。”阳光明停下脚步,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如同看待厂里任何一个普通的同事。

那几名女工从他们身边走过,好奇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扫,交头接耳,低声窃语着走远,留下些许暧昧的猜测在空气里。

“刚下班?”阳光明随口问了一句,纯粹是出于基本的礼貌和场面上的应付,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对,今天上早班。”沈美玉抬手捋了捋额前被汗水微微濡湿的碎发,动作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刻意,仿佛想借此展现一种女性的柔弱,“车间里机器声有点吵,絮飞得到处都是,恐怕还得多适应几天才能习惯。”

她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示弱,像是在寻求一点理解和同情。

“嗯,刚开始都这样,慢慢就习惯了。”阳光明语气平淡,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听不出任何安慰或鼓励的情绪,“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办公室还有工作等着处理。”

“好,那你忙。”沈美玉连忙侧身让开道路,脸上的笑容稍稍僵了一下。

阳光明微一颔首,便迈开步子,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没有再多说一句。他的背影挺拔,步伐稳定,没有丝毫留恋或迟疑。

周五中午,食堂里人声鼎沸。

阳光明和厂务办的几个前同事一起吃完饭,端着空饭盒随着人流往外走。

刚走到食堂门口人流相对稀疏的地方,眼角余光又瞥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沈美玉独自一人站在门口一侧的水泥柱子旁,手里也拿着饭盒,似乎是在等人,目光却若有若无地不时扫向出口方向。

看到阳光明和同事一起出来,她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主动走了过来,脚步显得有些急促。

“光明,吃完了?”她打招呼的方式几乎和上次如出一辙,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熟稔。

“嗯。”阳光明应了一声,脚步未停,只是速度稍微放缓,以示基本的礼貌。

同行的前同事们,好奇地看了沈美玉一眼,又看向阳光明,眼神里带着探询。

阳光明面色如常,仿佛没有看到几人的目光,也没有要停步介绍的意思。

沈美玉似乎有些尴尬,脸颊微微泛红,但还是跟着走了几步,语速稍快地开口,像是怕错过这个机会:

“那个……听说厂里下周有夜校培训,我想报名,不知道流程复不复杂?”

她找了一个看似合情合理,又容易引发后续交谈的借口。

阳光明脚步放缓,公事公办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没有任何多余的停留:

“具体事宜归工会和宣传科管,公告栏应该会贴详细通知,按要求报名就行。”

他的回答清晰明确,没有流露丝毫可以提供额外帮助或进一步解释的意思,直接堵住了任何可能延伸的对话。

“哦,这样啊,谢谢。”沈美玉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掩饰过去,换上了客气的表情。

“不客气。”阳光明说完,便和同事一起转身离开了,将沈美玉独自留在了原地,身影很快汇入散去的人流。

阳光明能感觉到身后的那道目光一直跟随着自己,带着某种不甘和探究,但他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厂务办新来的年轻办事员小赵,是个藏不住话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沈美玉消失的方向,凑近阳光明低声笑道,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八卦:“阳科长,那女同志是谁啊?看着面生,是车间的?好像找你有点事?”他语气里的好奇多于试探。

阳光明神色不变,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用坦然的语气淡淡道:“一个老同学,很多年没联系了。刚回城分到车间,可能对厂里情况还不熟悉,碰见了随口问几句。”

他语气平和,直接将沈美玉定位在“老同学”和“新同事”的关系上,并且强调了“很多年没联系”和“随口问几句”,彻底堵住了小赵可能继续探究的嘴和后续的流言蜚语。

小赵“哦”了一声,拉长了调子,见阳光明一副理所应当、不欲多谈的样子,也就识趣地不再多问,转而聊起了下午的工作安排。

一次次的偶遇,阳光明的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红星国厂占地广阔,几千号人,办公楼区域与车间区域虽有业务往来,但若非刻意安排,两个在不同部门、工作没有直接交集的人,绝无可能在短短几天内,于不同地点如此频繁地“偶遇”。

这个偶遇的概率,高得让人无法相信仅仅是巧合。

沈美玉的目的,他隐约能猜到几分。

初回城里,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新环境,经济上又可能因为家里的种种原因而陷入窘迫。

她试图接近自己这个经济条件尚可、且有一定地位的“旧识”,无非是想在孤立无援中寻找一些依靠,或是力所能及的帮助,甚至可能还存着一丝微弱的试探,看看是否还能挽回些许早已不复存在的“旧日情谊”,为她在城里的新生活寻得一个便捷的支点。

但阳光明内心打定主意,界限清晰。

只要她不主动挑明,不越界,他便只当是普通同学偶然碰面,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和同事间的距离。任何超出范围的暗示或请求,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回避和拒绝。

他现在的身份是已婚男士,有着深爱的妻子和需要用心经营、呵护的家庭。

与沈美玉这样一个有过不算愉快过往、且心思明显不简单的“老同学”保持清晰界限,是对林见月的尊重,也是对自己婚姻和当下幸福的负责。

他不能允许任何潜在的风险,破坏他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

他相信,只要自己始终态度明确,言行一致,不为所动,沈美玉碰了几次不软不硬的钉子后,自然会明白他的决绝和疏远,从而认清现实,打消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时间会让她学会在新的环境中独立,而不是试图依赖和依附。

就这么又过了两三天,期间又在厂区主干道上“偶遇”了一次沈美玉。

彼时,她正推着一辆运料的小车,阳光明则是去车间了解情况。

两人远远看见,沈美玉似乎想停下来说话,但阳光明依旧是远远地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脚步不停地与她擦肩而过,径直走向目的地。

沈美玉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眼神中的期盼也淡了下去,化为一抹黯淡,她也不再试图寻找话题多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阳光明以为,事情大概就会这样慢慢平息下去。

沈美玉会逐渐认清现实,将精力投入到新的工作和适应生活中,不再来打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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