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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明和阳香梅一行四人,提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刚踏进天井,就看到了正坐在小凳子上,一边择着晚上要炒的青菜,一边与邻居闲聊的陈阿婆,以及在一旁借着天光,专注纳着千层底布鞋的冯师母。
“哎呦!这不是香梅吗?”陈阿婆眼尖,扶了扶滑到鼻梁上的老镜,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脸上立刻绽开了惊喜又慈祥的笑容,声音里带着老邻居特有的热络,“多少年没见着你了!这……这是从东北回来了?哎呀呀,真是大变样了!”
冯师母也抬起头,停下手中穿梭不停的针线,慈祥的目光在阳香梅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语气温和:
“是香梅啊,变了,又好像没变。人更精神了,这气质,到底是出过门、见过世面的。这是……带着孩子回来的?”
她的目光落到了紧紧挨着阳香梅腿边,那个梳着两个羊角辫,脸蛋红扑扑,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的小女孩身上。
阳香梅连忙停下脚步,脸上漾开由衷的笑意,那是一种回到故里的放松与亲切:
“陈阿婆,冯师母,是我。我考上了复旦大学,以后啊,又要长期待在魔都生活了,就把孩子也一起带了过来。以后啊,咱们又能常常见面,叨扰您二位了。”
她说着,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柔声引导:“晓雯,乖,叫阿婆,叫冯奶奶。”
罗晓雯显然对眼前陌生的环境和人物感到有些不安,小手更紧地攥住了母亲的衣角,小脸几乎要埋进那柔软的布料里,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在母亲鼓励的目光下,用细若蚊蚋、几乎难以听清的声音,含胡地叫了一声:“阿婆……冯奶奶……”
阳光明见状,笑着将手里沉重的行李往上提了提,说道:“阿婆,冯师母,孩子怕生,这一路上坐火车也确实是累着了。我们先回家安顿一下,改天再好好聊。”
“好好好,快回去歇歇!这一路折腾的,大人孩子都够呛。”
陈阿婆连连摆手,目光却一直慈爱地追随着阳香梅母女,“秀英刚进家门,见到香梅回来,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真是老天爷开眼,总算盼回来了……”
她望着一行四人的背影,嘴里还不住地喃喃感慨:“香梅这孩子,当年走得远,如今能靠自己考回来,真是不容易啊……吃了多少苦,只有她自己晓得喽……”
冯师母也点头附和,眼神里满是欣慰:“是啊,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往后日子就顺当了。”
来到前楼门口,推开那扇结实的房门,一股记忆中家庭特有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
阳香梅站在门槛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穿越了时光隧道,回到了多年前未曾远嫁、承欢父母膝下的岁月。
屋子里的陈设大体还是记忆中的模样,那张厚重的旧木桌,几把磨得发亮的靠背椅,墙角摆放的五斗橱……一切都透着熟悉的亲切感。
只是墙壁似乎重新粉刷过,显得亮堂了些,家具的摆放位置也有些微的调整,窗台上多了几盆郁郁葱葱的吊兰,给老房子增添了几分生机。
“爸,妈,我们回来了!你们快出来,看看谁来了!”阳光耀提着最重的两个旅行袋,声音洪亮地朝屋里喊道,语气里充满了迫不及待的喜悦。
话音刚落,里间就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
张秀英刚刚换了件家常衣服,正从里屋走出来。
当她看到站在门口,风尘仆仆却双眼明亮如昔的二女儿,以及她身边那个怯生生、眉眼间依稀有女儿小时候模样的小外孙女时,张秀英整个人都愣住了。
随即,她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滚落。
“香梅!我的香梅啊!”她几步冲上前,几乎是跌跌撞撞地,一把紧紧抱住女儿,手臂用力得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可算回来了!可算把我的香梅盼回来了!妈这心里……妈这心里天天惦记着你啊!”
阳香梅也紧紧抱住母亲日益单薄的身躯,感受到母亲身体的微微颤抖,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
鼻腔里是母亲身上熟悉的皂角香气,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颤音,饱含了无数思念与委屈的呼唤:“妈……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母亲肩头的衣衫。
这时,阳永康也从里屋快步走出。他穿着件半旧的汗衫,脸上还是那副惯常的严肃表情。
但看到站在门口的女儿和外孙女,他那双略显混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光芒,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连连点头,重复着最简单却最真挚的话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平安到家比什么都强。”
紧接着,大哥阳光辉和大嫂李桂也带着刚放学回来的儿子壮壮进了门。
壮壮已经长高了不少,虎头虎脑的,看到家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尤其是陌生的二姑姑和一个小妹妹,他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躲在母亲身后探头探脑。
李桂一见到阳香梅,也是惊喜交加,上前就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着,眼圈也跟着红了:“香梅!你可算回来了!这几年,妈不知道念叨了你多少回!快让嫂子看看,瘦了没?在那边受苦了吧?”
“是二姐回来了吧?总算把二姐盼回来了!”
一个温婉清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只见林见月一手牵着扎着两个小揪揪、粉雕玉琢的静姝,一手抱着致远。
她看到屋内的情景,脸上立刻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太好了!刚才我还和静姝念叨,说她二姑姑和晓雯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家门呢,这可真是巧了!”
几乎是前后脚,岳心蕾也下班回来了,手里牵着打扮得像个洋娃娃般的大女儿。
小小的石库门里,顿时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喧闹与喜悦。
孩子们在大人腿边钻来钻去,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大人们互相打着招呼,询问着旅途的辛劳,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几乎要将屋顶掀开。
阳香梅把行李暂时放在父母房间的角落,看着这一大家子人,看着那一张张熟悉而亲切的面孔,心中被温暖和踏实感填得满满的,之前在东北所承受的那些孤寂与寒冷,仿佛都在这一刻被驱散了。
她拉过一直紧紧跟着自己的女儿,蹲下身,一一教她认人,声音温柔而耐心:“晓雯,你看,这是外公,这是外婆,这是大舅舅,大舅妈,这是小舅舅,小舅妈,这是二舅舅,二舅妈……以后啊,这些都是我们的亲人,都会很疼很疼晓雯的。”
罗晓雯被这么多陌生的面孔和热情的目光包围着,更加害羞了,小脸涨得通红,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紧紧抓着母亲的手不肯放开,声音细小得几乎听不见。
但在母亲温柔而坚定的鼓励下,她还是怯生生地、一个一个地把称呼都叫了一遍。
虽然声音不大,却乐得张秀英和阳永康脸上笑开了,连声应着,张秀英更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外孙女细软的头发。
“静姝,来,快过来,带晓雯姐姐去看看你们养的蝈蝈,还有爸爸昨天给你们买的小人书。”林见月试图让孩子们先熟悉起来。
软萌可爱的阳静姝已经三周多了,懵懵懂懂地走过来,仰着小脸看了看罗晓雯,然后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主动拉起了罗晓雯的手,奶声奶气地说道:“姐姐,来,看蝈蝈,会叫的。”
孩子们的天性总是容易接近,不一会儿,罗晓雯就被表妹带着,怯生生地挪到窗边,去看那个编得精巧的蝈蝈笼子了,脸上的紧张和怯意渐渐褪去,偶尔还能听到她发出一点点细微的惊叹声。
就在这热闹的当口,门外又传来一阵更加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带着喘息、难掩激动情绪的呼唤声:“香梅!香梅是不是回来了?光明刚托人捎了信儿!”
话音未落,大姐阳香兰带着十岁的女儿红红和七岁的儿子阿毛,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她显然是得到消息后立刻从家里赶来的,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胸口微微起伏着。
一进门,她的目光就精准地锁定了站在人群中的阳香梅。
“大姐!”阳香梅看到久未见面的姐姐,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
姐妹俩快步迎上前,紧紧拥抱在一起。
阳香兰也瞬间红了眼眶,用力拍着妹妹的背,声音哽咽着:“你个死丫头,总算知道回来了!这么多年,想死大姐了!在那边好不好?啊?怎么也不多写几封信……”
红红和阿毛已经大了不少,懂事地站在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位从很远很远的东北回来的小姨,以及那个看起来瘦瘦小小、只有四五岁模样的妹妹罗晓雯。
“好了好了,都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坐下慢慢说。”张秀英抹着眼泪,脸上却笑开了,像是要把这几年缺失的笑容一次性补回来,“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咱们家的女秀才,香梅回来了,咱们一家总算团圆了!这是天大的好事!”
阳光明看着这温馨圆满的一幕,心里也充满了欣慰和成就感。
他适时地开口,“爸,妈,大哥大姐,我看人也差不多到齐了。我提前在附近的‘春风饭店’订了两桌酒席,给二姐接风洗尘,也算是庆祝她金榜题名,光荣回沪!咱们收拾一下,这就过去吧,边吃边聊,好好给二姐接风。”
“哎呀,光明,这一大家子这么多人……去饭店吃?那得多少钱啊?”张秀英一听,下意识地就开始心疼钱,眉头微微蹙起,“在家里随便做点,热闹又实惠……”
“妈,您就放心吧!”阳光明笑着打断母亲的话,语气轻松而笃定,“以我现在的工资,偶尔吃一顿好的,完全负担的起。难得二姐回来,一家人团聚,高兴最重要!钱挣来不就是的嘛,在这上面,值!”
说着,他又从柜子里拿出两瓶准备好的七宝大曲,晃了晃,“看,酒我也备好了,今天让爸和大哥二哥都喝点。”
见他安排得如此周到,态度又坚决,大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脸上都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女人们互相帮着整理了一下衣着头发,孩子们听说要去饭店吃饭,更是兴奋地雀跃不已。
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出了石库门,穿过渐渐笼罩在暮色与朦胧灯火中的弄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