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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骑马幺?」大官人问道。

「会呢!骑得可稳当了!」赵福金用力点头,兴奋的等着分配任务。

「好,好。」大官人一指那幽深的密林:「你,立刻跟着陈六他们,去那林子最深处,寻个最密实的树丛藏好身子。」

赵福金一愣?感情让我躲起来,连连摇头:「啊?我——我不去!我要在你身边!」她急急地分辩,小嘴撅起。

大官人脸色陡然一沉:「快去!爷没工夫哄你!」

「好嘞!」赵福金这下极其爽快答应乖巧的骑上一匹马往林子里跑去。

此刻,游家庄大厅,早已化作修罗血池,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猩红刺目的血迹如同泼墨,肆意涂抹在描金梁柱、锦绣地毡、碎裂的杯盘狼藉之上。

前半个时辰还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共饮一碗酒的人们,此刻如同中了邪魔的疯狗,红着眼,嘶吼着,将手中的刀枪剑戟,狠狠捅进「兄弟」的肚肠!

惨嚎声、兵刃撞击声、垂死的呻吟声、绝望的咒骂声,混杂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甜腻气,直冲顶门,令人作呕。

断臂残肢滚落脚边,死不瞑目的头颅瞪着空洞的眼,滚在血泊里。

唯有那玉娘,像一朵被狂风骤雨遗忘在角落的白莲,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厅角一根描金柱子后面。

说来也奇,这厅中杀红了眼的疯子们,无论是辽人还是游家庄丁,竟似都对她视若无睹,任由这怯生生的独自颤抖,倒成了这疯狂画卷中一抹诡异点缀。

就在这当口。

几声隐隐约约、却又透着股焦糊味儿的嘶喊,从厅外那混乱深处丝丝缕缕地渗了进来:「后院火起啦—!大火————大火烧过来啦—!」「官兵!官兵从后院杀过来啦!!」

「后院火起啦!大火烧过来啦!」

「官兵从后院杀过来了!!」

耶律大石闻声,浓眉骤然锁紧!

手中那杆精铁打造的方天画戟瞬间握实,他久历战阵,深知「火起」二字在厮杀场中的分量——此乃退路断绝、腹背受敌之兆!

一名身着庄丁服饰的汉子快步抢入,虽周身沾染烟尘,步履却沉稳不乱,至耶律大石面前,行了一个标准利落的辽国军礼,声音急促却条理分明,显是行伍中人:「大人!后院库房突遭火焚!风助火势,沿廊檐柴垛急速蔓延,顷刻间已波及中庭厢房!后院方向有大队官兵杀入,斥候数人前往探查,皆未复命!」

耶律大石猛地转头,目光如淬火的刀锋,森冷地钉在角落里的游途脸上,声音低沉,却蕴含着山雨欲来的雷霆之怒:「游庄主!此乃何故?不是让你约束庄中众人?何处宋军能知晓此事,甚至从后袭入你庄院腹地?」

游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耶律大石的怒火惊得一愣,他脸上的得意和狼戾瞬间凝固。

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他一把揪住旁边一个心腹随从的衣襟,厉声喝问:「丁武?!丁武那狗才回来了吗?!」

那随从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得一哆嗦,忙不迭摇头:「回————回庄主,丁武头前日出庄,至今————至今未归啊!」

「还未归?」游途猛地扭头,一双因暴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住了身边的小环!

「是你!」游途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一个箭步窜上前,铁钳般的大手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扼住了小环那纤细脆弱的脖颈!

他面目扭曲,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眼前这看似怯懦的小人儿生吞活剥:「婊子养的贱婢!是不是你?!你前日向老子告密,转头就假惺惺问老子讨银子买绸缎!然后支开了丁武!!说!是不是他去高密了!」

小环被他掐得双脚离地,小脸瞬间涨得发紫。

等到游途松开了手,她竟艰难地扯动嘴角,带着疯狂快意的笑声:「哈——哈——对——就是我!」

「丁武——就是为我出去的!他——他去濮州报信了!」

「你以为——我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你!做梦!你害了官人性命,坑了玉姐姐一生!两个活菩萨般的好人,生生折在你手里!我便瞎了眼,烂了心,也断不会与你个黑心烂肚肠的贼禽兽做一处」

「我杀了你个吃里扒外的贱货!」游途被这恶毒的嘲讽彻底点燃了最后一丝理智,狂吼着就要发力捏碎小环的喉骨!

然而,他脸上的狂怒和杀意,在下一刹那,却骤然凝固!变成了一种极致的、难以置信的愕然!

一股子见了活鬼也似的、顶了天的惊骇,瞬间淹没了他的凶焰!

他缓缓低头,觑向自家心窝一只见一柄寒浸浸、亮森森、薄如柳叶、刃带血槽的解腕尖刀,不知几时,竟已深深搠进了他滚热的胸膛!

只留得那缠麻裹铜的刀柄,兀自在腔子外头突突乱颤!

那死死攥住刀柄的,竟是一双原本瞧着绵软无骨、葱管儿似的小手!

这小环非但不撒手,反倒拼着最后一口气力,将个身子死命往前一撞!

那柄催命的尖刀,便被她发了狠、绝了念、牙关咬碎地,又往游途那热腾腾、血糊糊的心窝深处,一寸寸,一拧拧,直攮进去!

「呃——嗬——嗬嗬——」游途喉管里扯起了破风箱,逼得他扼住小环脖子的双手,更加死命地往肉里抠!

鲜血标溅了出来,浇得两人便似血葫芦,一个心口插刀,一个颈项受扼,死死地绞缠在一堆!

「天杀的!快!快掰开那贼贱人的爪子!」旁边两个呆若木鸡的随从,这才魂灵儿归了窍,一个个唬得面如土色,鬼哭狼嚎地扑将上来。

几双粗笨大手,便去死命撕掰小环那焊死在刀柄上、铁铸也似的指头!

可那弱弱的双小手,此刻竟似灌了铅、铸了铜、生了根!

任凭他们撕、掰、抠、撬,直弄得皮开肉绽、骨节作响,竞纹丝儿不动!

小环那双血灌瞳仁、直勾勾钉在游途那痛苦扭曲面孔上的眸子,毫无畏惧死亡!

只有笑!

瘆人的笑!

开心的笑!

疯狂快意的笑!

眼见得小环那口气就要断绝,只听得「呜」地一声破空厉啸,一杆碗口粗细、寒光烁烁的方天画戟,「噗嗤」一声,竟将凶神恶煞般的游途当胸贯穿,生生挑离了地面!

那戟尖透背而出,血淋淋犹自滴沥!

正是耶律大石!

但见他面沉似水,仿佛只是随手甩掉一件秽物,手腕只一抖一振,那戟上挑着的尸身便如破麻袋般被甩飞出去!

「砰!砰!」两声闷响,正将那两个随从撞得筋断骨折,滚地葫芦也似瘫软在地!

耶律大石看也不看地上抽搐的残躯:「废物!连个门户都看不住,留尔等何用!」

他目光如刀,转向身边的亲卫:「传本帅将令:门口集结,即刻突围!此间宋国北地豪杰死了如此多,也能让宋国北地骚乱一阵,加上我等,」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也足够在宋国北地,搅他个天翻地覆,烽烟四起!」

言罢,耶律大石竟如未见那瘫软在地、惊魂未定的小环一般,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放箭!」一声断喝。

他身后那群弓手,闻令即动,看也不看场中犹自战在一起的绿林豪杰,一轮密集的狼牙箭矢,便如飞蝗骤雨般,冷酷无情地覆盖而下!

箭镞入肉的「噗噗」声、濒死的惨嚎声瞬间交织成一片,他们却已头也不回跟着耶律大石离去!

「小环—!我的好妹妹—!是姐姐错怪了你!错怪了你啊——!」铁栅栏后,目睹了这一切的玉娘,早已哭得肝肠寸断,泪如泉涌。

她扑到冰冷的铁栏上,十指死死抠住栅栏,声嘶力竭地朝着那蜷缩在地上的小小身影哭喊。

小环闻声,挣扎着擡起头,望向那泪眼婆娑的主子。

主仆二人,隔着那染血的、冰冷的铁栅,四目相对,万语千言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

玉娘拼命将手臂伸出栅栏缝隙,小环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上前去。

两人隔着铁栏,紧紧地、死死地抱在了一起!

那冰冷的铁锈沾染了她们的衣襟,却丝毫无法冷却这劫后余生、真相大白时,那滚烫相拥的悲恸与慰藉!

耶律大石一脚踏出大厅门槛!

但见风雪如狂,天地皆白!

「呼啦」一声,回廊两侧,影影绰绰早已密匝匝聚拢了百十条辽国悍卒!

个个顶风冒雪,甲胃凝霜,口鼻间喷着粗重的白气,一双双饿狼也似的眼珠子,只牢牢钉在台阶上那主心骨身上!

耶律大石兀立高阶之上,任凭鹅毛大雪扑头盖脸,身形却如渊渟岳峙,凛凛然透着一股子塞外苍狼般的威煞之气!

他猛地探手,「嗤啦」一声,将身上那件的大宋儒生袍服当众撕扯得粉碎露出的玄铁甲来,在风雪中泛着幽冷的寒光!

「盔来!」一声低喝!

早有亲卫上前,双手擎过一顶狰狞的镔铁狮蛮盔,稳稳扣在他头上!

另一名亲卫抖开一件墨色的大,迎着猎猎寒风,「唰啦」一声,便如展开一面战旗,严严实实系在他肩头在风雪中鼓荡翻飞!

耶律大石鹰目如电,扫过阶下百战余生的儿郎,声若洪钟,穿透风雪:「儿郎们!宋狗环伺,门口必有铁桶也似的围堵!随本帅杀一条血路出来!

「杀!杀!杀!」阶下百十条喉咙迸发出炸雷也似的咆哮,震得檐上积雪簌簌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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