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万事俱备,妻妾房中趣事
大官人交代完武松那要紧事。
武松抱拳领命,脸色凝重,那“必不辱命”四个字说得斩钉截铁。他紫赯色的面皮上,凝重之色未退,却似乎还有别的话鲠在喉头。
西门庆正待转身,却见武松那高大身躯并未移动,反而再次抱拳,腰弯得更深了些,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
“东家,还有一事,武二斗胆相求,望东家恩准。”
西门庆脚步一顿,侧过身,在武松脸上扫了扫:“哦?还有何事?讲。”
武松抬起头,目光炯炯,直视西门庆:“回东家,明日午后,那孙二娘,就要在清河县东门外的菜市口开刀问斩了!”
“武二念着香火情分,斗胆恳请东家,允准武二午后告假片刻,去那法场……替她收殓了残躯,寻个僻静处,与她丈夫张青合葬一处,也算……也算全了他们夫妻一场的情义,省得做了孤魂野鬼。”
大官人闻言,随意地挥了挥手:
“念着旧情,理所当然!去吧!这点小事,何须告假?午后你自去便是!只是……”他话锋一转,眼神又锐利起来,“莫要误了咱们方才议定的‘那件天大的要紧事’!”
武松听得西门庆应允,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那紧绷的紫赯面皮也松缓了些,他再次重重抱拳,声音洪亮:“谢东家恩典!武二省得!必不敢误了东家的大事!
大官人不再多言,把哭丧着脸的玳安留下,拍了拍武松铁铸般的臂膀,摇摇摆摆地出了院子。
又骑着马去往清河县别处,连连找几拨人援手,喝了几巡茶,这才定下心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大官人这才打道回府,径直回到了自家那间门脸阔绰、生意兴隆的绸缎铺。
人还未踏进门槛,里头已是人声鼎沸,各色人等挤满了铺面,有扯着挑料子的妇人,有带着小厮挑选锦缎的富户,更有几个平素在清河县里自诩清高、鼻孔朝天的酸丁秀才。
这些人往日里见了西门大官人,莫不是远远避开,生怕污了他们的“清名”。可今日却大不相同了!
只见那几个得了功名的文人,远远觑见西门庆那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那点可怜的读书人矜持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个个如同见了活菩萨,脸上堆起十二分的谄笑,争先恐后地挤上前,腰弯得比虾米还低,口中高一声低一声地叫着:
“显谟老爷驾到!学生有礼了!”“哎呀呀,显谟老爷红光满面,定是又添喜事!”
“学生久慕显谟老爷威仪,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这些平日里满口“之乎者也”、标榜“气节”的文人,此刻为了巴结这位新晋的“老爷”,哪有什么“文人骨风”,只顾着“屁颠屁颠”地往上凑,那副嘴脸,却是比街面上最油滑的帮闲还要热络几分。
西门大官人面上堆着惯常的笑,拱手见过也不怠慢,肚里却雪亮:这些个读书人,面皮上装得清高孤傲,骨子里反不如那些帮闲泼皮来得爽利痛快!
市井尝道:宁挨莽汉一拳,不受书生一揖。
这些拿架子的读书人黑起心来,墨汁子都能变成砒霜,最是口是心非、心毒手狠,倘若今日在你这里讨不到三分笑脸,明日转背就能寻个由头,不知在哪处编排,把你糟蹋得不成模样!
掌柜徐直从后头出来,见到大官人来了,赶紧上来行礼:
“我的大官人!您可算来了!小的正有要紧事,火烧眉毛般等着您老示下呢!”
西门庆撩袍在铺面后堂的太师椅上坐了,早有伶俐的小厮奉上香茶。
他端起茶碗,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眼皮也不抬:“慌什么?天塌了不成?说!”
徐直连忙凑近半步,压低了声音,脸上却挤出个半是欢喜半是愁苦的表情,如同唱戏一般:“回大官人的话,铺子里这些日子,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啊!”
“哦?喜从何来?忧又从何处起?”西门庆呷了口茶,语气平淡。
“喜的是!”徐直声音拔高了些,带着点兴奋:
“您老年前定下的那批走量的‘常行缎’、‘清水绢’,还有那些个染得鲜亮的‘湖绸’,托您老的洪福,如今已销得七七八八,眼看就要见底了!银子流水似的进来,库房都轻快了不少,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
西门庆嘴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算是认可。
这走量的买卖,本就是他看准了年节下市井小民、中等人家也要裁新衣的风潮,薄利多销,聚沙成塔,把这人头坑子全部占满,自然让对面孟玉楼的布庄卖无可卖。
“嗯。忧呢?”西门庆放下茶碗,目光如电,射向徐直。
徐直脸上的喜色立刻被愁云覆盖,搓着手,声音又低了下去:“忧就忧在这‘喜’上啊,大官人!货走得快是好事,可……库里的存货眼瞅着就要空了!”
“眼下这势头,只怕撑不了半月就要断档!这……这白的银子,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它从指缝里溜走?怕到时候会便宜了对面的布庄。”
他顿了顿,偷眼觑了下西门庆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请示道:“小的斗胆,请示大官人您老的示下:咱们铺子里那‘十人成团’……如今这存货眼看告罄,这活动……是继续开着?还是……就此停了?倘若继续开着,怕是后头无货支付。”
徐直说完,垂手侍立一旁,眼巴巴地望着西门大官人,等着决断。
大官人心中明白,若非那八百两雪银的货款在半道儿上被强人剪了径,此刻后续的绸缎车队早该吱吱呀呀进了清河县城门,何至于落到这青黄不接、眼看断粮的田地?
但这话不能和这徐直说,这等事情,多说无益,徒惹波澜,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再说等到京城那批贼杀才解决掉,急急赶路第二批或也能续上。
他眼皮微垂,略一沉吟,便有了决断:
“不必停!依旧开着!”
徐直一听,心头那块石头才算落地。他亲眼见识过大官人这“十人成团”的手段如何吸金如潮,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深知这位东家心思之活络、手腕之狠辣,远非那张大户那等守财奴可比。
当下连连点头哈腰,鸡啄米似的应道:“是是是!大官人高见!小的明白!明白!”
他腰弯得更低,脸上堆起十二分的谄笑,话锋却是一转,透着股按捺不住的兴奋:
“只是……大官人,小的昨日还撞见一桩富贵买卖!真真是打着灯笼也难寻!”